有一年,母亲郑重其事把家里的老房子全部给了姐姐,这么大件事,她一定想了很久很久。怕我不同意,她用有限的智商说,小玲妹崽(姐姐)负担重。我如释重负,母亲心里还是向着姐姐的。
三年前,母亲老年痴呆症越来越严重,生活已不能自理。姐姐纠结了很久,抛下姐夫独自回到家,疏离几十年的母女,终于重新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看着亮堂的灯光下,母亲像几个月的婴儿,走一步都要姐姐牵着,最不被待见的姐姐成了她的拐杖,心里特感动。世间最温暖的词条,莫过于汪曾祺笔下描绘的灯火可亲,可亲的不是灯火,是灯火下心有所栖的姐姐,是灯火下老有所依的母亲。
前几天,姐姐带母亲做了一个体检,除了老年痴呆,没有任何问题。母亲也许能长命百岁呢!
姐姐的笑容在脸上扎了根,当生活被重新框定在家的周围,姐姐想法过出饱满的日子,每天带母亲去商务区玩,在家里学习吹葫芦丝,也穿着旗袍,参加街头演出。她还像有分身术一样照顾大家族的每一个人——孃孃舅舅的就医、同辈的婚恋、下一辈的教育,家长里短,都装在她的心里。
春夏秋冬,日复一日。姐姐在责任心和成就感并存中,领着全家一路前行。姐夫在广州“挣大钱”,每天给姐姐打电话,讲的全是细细碎碎的小事。电话里真切的牵挂,让谁都觉得这样的婚姻,特别让人向往。姐姐懂不到苏东坡的“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可是,她分明就是这样的人生。
有时,姐姐推着轮椅里的母亲,领着孙女去舞蹈班学习,不忘给一老一小买各自喜欢的豆花和糖果。姐姐很自豪,国家给她发退休工资了,1070元,知足得像比我的工资还高。脸上依稀还留有高原红的姐姐,朵朵皱纹漾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