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惠州芋头还没有吃够,绍圣四年(1097),苏轼第三次被贬。这次是天涯海角的儋州。天之涯的海岛,大宋疆域的极限,这里天气炎热,毒虫遍地,瘴气袭人,在北宋时是鲜有人烟的蛮荒之地。当时的海南岛,“连岁不熟,饮食百物艰难。”(《与侄孙元老书》)因为粮食不能自给,当地的百姓更多是食用薯米(即薯类切碎成粒)、山芋等充饥。苏东坡初期在海南儋州谪居的饮食生活,可以用“无米之炊”来贴切形容。苏东坡之子苏过,研究出一味煮芋头——“过子忽出新意,以山芋作玉糁羹,SE香味皆奇绝。天上酥陀则不可知,人间决无此味也。”孝顺的小儿子苏过为了改善父亲的生活,突发奇想,将当地人充饥的山芋糁烹制成羹。苏东坡品尝后大喜过望,这道山芋羹被他赞为:“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乃更全新。莫将南海金齑脍,轻比东坡玉糁羹。”芋头作羹,糯软清香,玉脂粉柔,想来很适合晚年苏东坡的牙口,更何况在经细烹制下,还有千里随侍父亲的儿子的一片孝心。
从汪曾祺到苏氏父子,他们都曾一路向南,在热带、亚热带的南方,亲眼见到过漫山遍野碧绿生猛的芋叶。他们也仿佛芋叶一样具有充沛的生命力,总是高高兴兴就着微风摇曳,看似云淡风轻,根部却在不停地膨胀着,静静地灌满了白SE的琼浆玉液。
当芋叶疯长起来,大片的叶子厚实着呢,一片叶子随随便便就长一米多高,坚挺的杆,支撑着柔韧的叶,风吹过,阔大的芋叶也随风展,就像一把绿SE的大伞,在风中摇摆起舞,露珠雨滴,在叶子上滚来滚去。其实,芋的一生很简单,它的需要也简单,只要有水,只要有泥土,在哪里都适应,都能长好。在水土底下自由生长的感觉,只有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