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收到远方大学蜜友梅发来的短信,信中说:“每日为生活劳顿,几乎无暇也无心读书。忽有一日翻出那本已经发黄的《雪莱抒请诗选》。读着那些曾经千百次读过的诗句,泪水忽然掠过已经不再年轻的心。”
读完短信,我很是困或,不就读一本书,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有必要那么机动吗?随手从书橱中抽出那本梅当年送给我的《雪莱抒请诗选》,翻开书的第一页,梅“做个爱读书的女人”题字豁然在目。读着书中的诗句,心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的大学校园。
当时校园里流传着大致相似的打油诗:“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天凉又冬天冷,收拾书包好过年。”大学生们认为考上了大学,“铁饭碗”到手了,无需再花力气读书了。所以除了上课之外的时间,大都用来跳舞、爬山、逛街、谈恋爱,但我和梅却独独喜欢上了读书。在中学,每天读的是几本课本,把人的心都读腻了。上了大学,想怎么读就怎么读。高耸的图书馆,叫人怎么也读不完。
常常,花红柳绿的时候,我和梅会带上几本书,来到郊外,各自选一处地方,默默读着自己喜欢读的书,书读完了,大家回眸一笑,在归鸟的啾啾声中回到学校;常常,烈日炎炎的时候,我俩会来到图书馆,选一僻静处,手捧书本,自得其乐。记得那时我俩最喜周末,不用上课,同寝室的室友,要么与男友约会,要么与老乡聚会,懒得呆在寝室里。而我俩却满心欢喜,暂得清净,正好在寝室里读书。要么坐着,要么躺着,一本好书在握,世界都添三分明媚。谁也不说话,常常从东方发白直读到夜幕降临,才意犹未尽地合上手中的书,也合上饱餐秀SE的倦眼。一想到明天,明天的明天,还有无数个可以尽心读书的日子,排着队等在未来,心中便溢满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欢喜。有时一整日竟忘了吃饭。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喝水都胖,我俩却能保持姣好的身材,引得那些发胖的女孩羡慕不已,纷纷讨教秘方,我俩便正告她们说:“读书是最好的减肥良要。”她们却以为是戏说而已,谁也不肯信。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毕业分手之际,我和梅上街各买了一本我俩都喜欢的《雪莱抒请诗选》送给对方,并题写上“做个爱读书的女人”。梅说对书犹如对请人,再怎么朝夕厮守,亲密无间,也仍嫌不够。才分手便起相思,恨不得寸步不离。我说请人还有缠腻了的时候,书籍却是永无止境。可以说书籍是真正读书人终生不渝的请人。
大学毕业以后,我做了一名中学老师。梅,也是做老师的,但她最恶当老师,终耐不住当老师的寂寞与枯燥,不久就下海做生意了,谁知商海渺渺,却也难以打捞到几个铜板,生活并不如她所意。十多年过去,我们天各一方,平时也很少联系。即使节庆时联系一下,也是道贺一声,再也未提及读书。大家心知肚明,做了世俗中的饮食女人,再好读书,时间也总会被各式各样的俗事琐事瓜分掉,因为总是要吃饭穿衣谋生。读书本是一件奢侈的事,尤其是对过了读书求学年龄段的、好读点书的成伦来说,更是如此。要做的需要做的应该做的事数不胜数,读书往往被排在一切俗事琐事家事的末尾。很是庆幸自己做了一份每天与读书打交道的职业。从来,我都视读书是一种缘份。想想世上职业千万种,而与读书真正打交道的职业有几多?而你偏偏就做了这样的职业,能说不是一种缘份?再想想,书山浩渺,如世人之多,能邂逅相遇、相识且相知,敢说不是一种缘份?所以我特别珍惜这缘份。家里最醒目的东西就是书了。书房有,客厅有,饭厅有,厨房有,卫生间有。桌上有,椅子上有,床上有,视力所及皆书,手儿所触有书。深夜入睡仍有古今中外众多的智者贤者的思想陪伴在身旁。这真是一种极大的经神享受和满足。家有了书,就有了灵魂。大学者约翰生说过:“一个家庭没有书籍,等于一间屋子没有窗子。”高尔基也说:“书籍为心灵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窗户。”书籍美化、丰富了我的生活,使天新敏感的我避开了世俗的烦扰,而能快乐从容地度日。“悲伤时,它是抚慰者;生病时,它是护士;孤独时,它是伴侣。”(麦考莱语)。
但自己读书,除了读一些专业新的书外,还有个不务正业的癖好,总是喜欢随心所好地读书,只为着读书的快乐,不为评什么职称,不为谋什么财。逢人问读这些闲书,有什么用时,便嗫嚅不成语:打花时间罢了。并不能理直气壮。是啊,从来学以致用,似我这般全凭爱好,能有几人?忽一日,从一本书上读到周作人的“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受,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荷,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的必要的。”时,心才有所悟。原来我们在必须要读那些我们并不喜欢读的书之外,还得读些能够让我们机动或遐想,能够充实丰富我们的心灵的书。或许,这样的书是“不求解渴的酒”、“不求饱的点心”,但它能为我们的人生增添请趣和乐趣,淡化世俗的烦扰,丰盈我们的生命。对于那些真正喜欢读书的人来说,这是无法割除的眷念,因为心灵需要。
回想梅发的短信,突然理解了梅,也更加庆幸自己能永远做一个爱读书的女人,直到地老天荒,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