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草屋,八零后或许有些记忆,九零后可能不认得了。现在偶尔看到也倍感稀罕,能看到整个村子都是草屋的地方几乎没了,这只能在记忆中寻找。
草屋从远古走来,经历着演变与革新,因其可就地取材成本低廉,有着厚厚的墙体、厚厚的麦草冻晒不偷,冬暖夏凉而成为普通百姓的宜居之所。诗人杜甫就是在这样的草屋里写出了《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官宦富贾是不住草屋的,他们有结实的砖瓦层楼。大概是这个原故吧,古时候普通百姓见到官员总是以“草民”自称。
草屋的建造是很费工的。一般选好房址后先把土运足,用昂贵的青砖做好几层根基,把土兑上水掺入碾碎的麦秸(俗称“粘草”)用脚踏成均勺的硬泥,用叉子在砖基上搭泥墙,随着泥墙高度增加,就需要停上几天用叉子在墙面上上下的划,或轻或重以去余赘,修整墙体,使墙面更加垂直平整,另一方面也是在等待墙体干燥,以备继续加高。
平垛后镶上檐砖,选好黄道吉日上梁架檩,排椽登瓤,再摊上稀泥抹成斜面,最后才苫草。苫草是个技术活,记得我家房子是请远房叔叔苫的。见他先把麦杆经子浸一下水,用铡刀把捆成个的麦秆经铡去根部弯曲的部分,厚厚的摆在檐砖上,用拍把(苫草工具)慢慢地做成一个立体三角的屋檐,檐上部分就好苫多了,及至屋脊,用些散麦秸復上,打泥压上小瓦,一座新屋宣告落成。新房对小孩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记得一个春雨天,我坐在新房门口仰观屋檐滴水,成串、成线、有时成滴、变换无穷,看院中被风吹落的青杏,瞧燕子在雨中穿梭,看二檩上的一窝黄嘴雏燕,在等它们的母亲采食归来。
草屋也有缺点:怕风、怕水沤、不耐久。就说风吧,中原秋冬多北风,夏季雷雨多阵风,风小无所谓,大风就是一家人最紧张的时候,稍有疏忽就会有“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的景象,风总是很鬼的先从屋角吹起,往往能避开加固屋檐的铁丝,一根根,一把把,以至于一层层的吹去,直至“茅飞渡江洒江郊”,这时刻全家齐上阵,手拿钉钯、铁锹犁头还有在河中捞起料浆石奋力的压上去。
怕水沤,时间久了,出局部凹陷就会积水麦草渐渐变朽,遇到音雨天,“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请况就出现了。还记得屋漏时人不能寐,一边听着锅碗瓢盆的交响曲,一边泼掉瓢盆里的漏雨,这时才会有“安得广夏千万间”的奢望。晴天是修苫的最佳时机,这时把叔叔请来,只见他站在脚手架上,小心的用几根一头象篾片样的竿子慢慢擦入凹陷区上方,撑出一片空隙来,再清理掉朽草,把新麦秆经摊匀,放下撑竿用拍把拍平,一片新草就象补丁一样打在了房坡上。漏雨的状况才得以改善。
不耐久的原因多是根基砖层太少,一般人家多是三至五层最多七层,当时根脚的层数和封檐砖的多少成了我们小孩相互吹虚炫耀的资本。雨水多了,潮湿就侵蚀墙根,形成倒梯型的墙脚,这样的房屋就危险了,为了一时之安就用粗棍来暂时支撑,等待再造新屋。有人说长腿的房子不能住,就是这个事。
随着时代的发展,煤碳运输不再艰难,砖的制作也就不是问题了,砖房自然成为人们的首选,以至于延续几千年的土墙草房到八十年代戛然而止。
建草屋,草是必须的,富户选淮草,一般家庭多用麦杆经。而麦秆经的采集是需在麦收季才能完成的。队里为了方便群众,在割麦子时就选上好的麦田,用麦秧拧几下作腰把割倒麦子捆成一捆一捆的,垛在场边。记得在一个无云的热天,男女老幼都争先恐后地赶到麦场里,在划定的区域内尽量搬运麦子捆,然后摊开晾晒,再找来石滚,掠石甚至从家中带板登置于其中,等到晌午,就抓起麦秆的根部奋力地向这些硬物上摔去,一下、两下麦籽从穗中TUO离,再来两下,麦芒也不见了,反手再把根部在掠把(麦场工具)上一划,一把干净的金黄SE的麦秆经就摔成了。日头偏西时麦秆经的捆子已堆成小山似的,顺利的完成了俢房需材。摔麦秆也是个脏活,一晌午下来,人们的身上就復了层黑黑的麦锈,擦过汗水的脸就象戏台上小丑一样可笑,这时大人就会带着我们小孩去庄后的沙河里洗澡,洗去灰尘,洗去疲劳,同时也不忘记嘻戏打闹,上岸时也不会忘记带块料浆石回来。完成了麦秆经的采集,也就意味下一座草房的建造与修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