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回老家恰好遇上饭点,一家人坐在暖和的炕上一边吃饺子一边交谈。回老家途中的劳累使我放慢了咀嚼的速度,隐约发觉齿间的饺子皮不太润滑,再夹起盘中其他饺子仔细观察,裹着汤汁的饺子皮明显比平时吃的厚得多。这……像是父亲爱吃的那种厚皮饺子。抬头看看其他人,爸爸和叔叔伯伯们似乎吃得很开心,脑门上嵌着的几条皱纹一笑更明显了。
吃完饺子,我跟着父亲到院子里看盆栽,我拨弄着一片叶,随口说了句:“乃乃今天包的饺子皮有点厚诶,不太好嚼。”父亲愣了一下说:“吃惯了就好。”接着抿紧了唇,盯着远处的屋顶,半晌才垂下目光,拍了拍我的肩膀:“尧啊,知道为什么我爱吃厚皮饺子吗?”我不解地摇头。“当年爸家里条件不好,肉和白面只能限量购买。逢年过节包饺子,饺子皮是在粗粮里掺上白面。家里自己种了白菜,扭下几颗和一点肉和在一起做馅。所以饺子总是皮厚菜馅儿多。虽是糙面粗粮,吃在嘴里却香在心里。这么多年,爸爸和你叔叔伯伯都吃惯了这种厚皮饺子,哪像你们现在吃的饺子,一个个馅满皮薄,样式还多。”父亲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似乎在对我说,又像自言自语:“时代不一样喽!”我一时无言。
爸爸品的是饺子,回味的是少时父母兄弟围坐,齿间咀嚼着粗厚饺子皮儿时心中荡漾着的那割舍不了的请怀。
临近开学回到上海。上海是多雨的城市,周末站靠窗的书架旁,还纠结着到底读契诃夫的短篇小说还是余秋雨的散文,就窥见缠绵悱恻的雨丝无声息地滑进屋瓦,落进水洼。
“吃饭啦!”母亲喊道。我赶忙跑过去,把手搭在白瓷碗上捂暖。微微荡漾的番茄汤汁浸润着碧绿的香菜豆角,表面泛着的油花金黄似染,翩跹旋转,托起一块块羊脂玉似的半偷明粉块,令人抑制不住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