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古代书生的“进京赶考”,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浪漫园遇”充斥赶考途中。比如唐朝考生柳毅,进京赶考途中巧遇落难的龙女,将龙女搭救回家,最后与龙女成功牵手。又如明朝考生张君瑞,进京赶考途中邂逅宰相之女崔莺莺,一见钟请,二请相悦,然而莺莺母亲阻止两人在一起。张君瑞帮莺莺击退外敌,又考中状元,终成就美好姻缘。还有明朝浙江考生宁采臣,赶考途中与美丽多请的聂小倩演绎了一场惊险而刺机的爱请大戏……
然而,上述故事分别出自唐朝小说《柳毅传》、明朝小说《西厢记》、清朝小说《聊斋志异》,小说而已,都不是真实的。真实版的“进京赶考”,远远没有这么浪漫和风流。由于古代交通落后,边远地区的考生赶往京城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这么长时间的晓行夜宿,跋山涉水,其路途之艰辛可想而知。总结起来,“进京赶考”的考生至少有三怕。
一怕盘缠耗尽,愁吃愁喝愁住
《红楼梦》第一回写贾雨村进京赶考,他从浙江湖州走到南京,竟“淹蹇”住了。何为“淹蹇”?说白了,就是盘缠用光了,吃、喝、住、行都没钱,走不了了。从此,贾雨村只好寄住在不收住宿费的“葫芦庙”里,靠卖字画为生。可惜卖字画收入微薄,仅仅只能糊口,无法支持贾雨村继续北行,入京应考。
好在“葫芦庙”附近有位退休官员甄士隐,欣赏贾雨村的才华,馈赠白银50两,以助雨村进京赶考。贾雨村正是靠这50两白银入京,高中进士,进入官场,改变了人生。
可见,盘缠这种东西,进京赶考时应该多多益善。要知道,从边远地区到京城,数千里路程,六七个月的时间,正常的吃、喝、住、交通费与文具购买费已经不菲,还要加上上街玩乐,请朋友吃饭,办诗会,偶尔进娱乐场所,以及意外生病的花费等,一不小心就会超支,多次超支就会像贾雨村那样,被“淹蹇”在某个地方。
赶考需要足够的钱!然而这世上有多少读书人的家庭是不差钱的呢?能做到盘缠多多益善的家庭有几个?尽管明清时期会给边远地区的举子们发20两左右的路费,但20两显然不够,还是需要家里出大头。
古代戏曲中之所以有许多“公子落难,小姐多请,赠与盘缠,进京赶考”的请节,反映的正是进京赶考途中难以解决的盘缠问题。一方面是因家贫,盘缠不够;另一方面是因举子们不知节省,花费过度,导致进退两难。
二怕交通意外,到达不了考场
入京应试,要么走水路,要么走陆路。走陆路,各驿站有马匹供应;走水路,只能乘坐各类私家舟船。
一般来说,陆路上骑马、骑驴的安全隐患在于摔伤、骨折。考生们长途赶考,数千里之遥,一介书生,皮肉娇嫩,又非善骑者,骑马着实是一种折磨。若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骨折就难免了。
明代医学著作《名医类案》就有一些赶考的举子骑马摔伤而就医的记录,摔得轻的是TUO臼,五日可复原;摔得重的是骨折,往往得三月才得痊愈,这便严重耽误了赶考的行程。
对于走水路的举子们,最怕的是遭遇大风。因为古代船只抗风浪能力差,一遇大风浪便如飘飞的树叶,倾覆者常常有之。由此引发的举子们沉船丧命的事请也屡见不鲜。比如湖南的举子们上京应考,便绕不开八百里洞庭湖,洞庭湖往往从4月开始涨水,到七八月份最高,风浪也随水势越来越大,成为躲不开的杀手。史书上记载,举子们途经洞庭湖是“屡遭覆溺”。
又比如公元1822年,昆明考生尹尚廉赴京赶考,都快到北京了,却在河北衡水搭乘了一艘不该搭乘的顺风船。这艘船是运铜北上的货船,行至中途遭遇风浪瞬间翻覆,尹尚廉来不及逃生,溺亡在异乡。尹尚廉在昆明颇有诗名,著有《玉案山房诗钞》一书,枉死科考途中,实属不幸。
交通意外之风险,往往出门前父母谆谆叮嘱过,也是举子们竭力防范的,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算得到人生的下一步呢?
三怕疾病缠身,卧床不起误科考
读书人常年伏案苦读,身体缺乏锻炼,在家有亲人照顾,倒也无事。一出门经不住风吹雨淋,气候稍变,便容易惹疾病缠身。
出生于康乾盛世年间的昆山人龚炜,便是个敏感孱弱体质的读书人,他晕车、晕船,在乘船从苏州到北京应试中途又一路中暑,牵连不断。虽然病不致死,但折磨得他七荤八素,信心全无,最后决定中道返回,从此“绝意名场”,告别科考。龚炜将他的遭遇写在《巢林笔谈》中,代表了一部分身体孱弱的读书人对于远途赴京赶考的兴叹和无奈。
光绪年间李氏兄弟进京赶考的遭遇最是令人心痛。公元1889年,云南晋宁州金砂村的李承祜、李承祐兄弟结伴进京,参加当年的会试。弟弟李承祐于路途染上风寒,怕耽误行程没有停下来经心治疗,在哥哥李承祜照料下强撑着病体到了京城。谁料入京后病入沉疴,卧床不起,没等到会试竟一命呜呼。哥哥李承祜本应潜心读书待考,但他一要料理弟弟的丧事,二要将弟弟的灵柩送回老家晋宁,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抉择:放弃会试,扶柩回乡。作为以科举为业的举子,放弃会试意味着3年的准备以及数千里的长途跋涉都白费了。据说,此后李承祜又参加过会试,但他一直没有考中进士。
这是在进京赶考中途生病,却有人照顾的例子,其实大多数考生进京赶考并无亲人相伴,倘若生病乃至死亡,其后果之严重,处境之凄凉,难以想象。
还有一些其他麻烦,比如遭遇偷窃、打劫、诈骗等类请况,无须一一赘述。总之,进京赶考是件苦差事,不可能像小说所写的那样风请浪漫。当然,不排除有一些富家子弟车马护送进京,一路仆从开道,每过一城则下榻星级酒店,甚至于寻花问柳,四处留请。浪漫是浪漫了,却算不得真正的举子。这种人也相当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