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实业界有“北周南张”之说,“北周”指周学熙,此人依靠父亲的庇荫(父亲周馥与袁世凯是李鸿章的左膀右臂)一路飙升,最后坐到北洋政府财政部长的位置,当然他下海经商也就一路开挂,他创办的启新洋灰,耀华玻璃,开滦煤矿等等都是当时行业内无人能敌的翘楚。
“南张”的张謇虽然后半生的路径和周学熙差不多,但他家庭根基却没有周学熙那么幸运,他是典型的“学而优则仕,仕而辞则商”。
张謇出生一个普通农耕家庭,16岁中秀才到27岁之间,张謇每两年就去江宁参加一次乡试,先后5次都未得中。这时他在“贵人”帮助下进入淮军吴长庆幕僚,同为幕僚的还有袁世凯!
相比科举入仕,做幕僚算是低就。人们习惯于仰望,却耻于低身。所以,有时候低身比攀登更需勇气。
兢兢业业地做了十数年的幕僚,他感慨道:“名利虽是身外之物,但若无功名,难图大事。”于是,张謇决定重新科考。
光绪二十年(1894年),因为慈禧六十寿辰特设了恩科会试。这次张謇一路“披荆斩棘”竟然拿到“状元”!
当然,张謇的恩科状元,与普通的状元稍微有点小区别。所谓恩科考试,是指遇到朝廷庆典,特别加开的科举考试。
就在他新科状元不久,一天紫禁城外风雨交加,一众大臣在没膝的积水中跪迎“凤驾”。
许久,一座28人抬的龙凤大轿才旌旗招展地由远及近。端坐轿中的慈禧太后行至此处,却眼皮也没抬地进了紫禁城。
雨幕里,新科状元张謇慢慢抬头,眼中失望已难以遮掩。雨水偷心而下,浇灭了张謇心中入仕救国的火焰。
恰逢清廷提倡民间兴办民族企业,以抵抗外资入侵,张謇毅然离京,转做起了商人。
至此,在他家乡南通这片土地,他创办大生纱厂,并以纺织业为基础,先后涉足垦牧、轮船、面粉、冶铁、金融、铁路等多个领域并兴建许多民生的设施和学校,成就了一代人生的伟业!
张謇一生的成就,离不开其兄张詧在幕后的扶持与支持。没有张詧(cha)的鼎力支持,张謇的伟大理想和实践,也许走不了太远;没有张謇的高瞻远瞩,张詧的人生也只能重蹈干吏轨迹,毫无华彩。
张詧为张謇的三哥(张謇兄弟五个,张詧排行三,张謇为四),只是由于时光遮蔽,张謇的大名如日中天,张詧的名字却近乎默默无闻。
?奋斗巷14号的牌匾介绍张詧为躲避国民革命军北伐于1928年4月入住此处。
一个堂堂正正商人为何要躲避一个具有勃勃生机的新政权?
1925年,孙传芳就任五省联军总司令,当年他与段祺瑞的代表徐树铮联袂到南通拜访张詧哥俩,一是感谢他们的财力支持,同时也想邀请他们出山为北洋系效力。张謇哥俩和孙传芳徐树铮在酒桌上杯觥交错之间,一顿“互夸”,各大报纸,特别是上海的《申报》对孙传芳此次行程进行了全程文字图片报道。
作为本地行政长官到此访问,一个商人的接待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当1927年,北伐军进入南通后,李宗仁、白崇禧认定张詧通敌:支持孙传芳,阻挠北伐。这是其一“罪行”!
其次,张詧的账房先生说一黄姓商人骗去其巨款七万元。在账房先生没有任何凭证基础上黄姓商人拒不承认这笔欠款。张詧作为当地势力人物动用了“公检法”威B利有黄姓商人就范。B不得已,最终答应支付一万一千元,才能出狱。当北伐军打到南通,这黄姓商人就告到“新兴的政府”。
由于各种“罪行”接踵而来,张詧不得不离开南通,于1928年4月28日,全家从来到大连,由此开始流亡大连的生涯。至于张詧是否“土豪劣绅”,只有时间来作证了。
相对于南通豪华的“城南别业”,这栋位于幽静巷子里的小楼有些“寒酸”。
当我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地板进入楼内,一股霉腐味隐隐袭来,斑驳的墙壁,幽暗的长廊,B仄的楼梯,仿佛昨日的时光就在眼前!
三叠阳关梦也惊,低徊不尽别离请。
江南花月从抛却,独向胡天万里行。
江乡回首隔重洋,羌笛声中暗自伤。
日莫高冈频引领,遥天翻羡雁成行。
这是张詧的家人(大儿媳妇)在初到大连时写的诗词,什么“胡天,羌笛,阳关”,妥妥把一个官宦居住知名之地说成荒凉大漠的感觉。
1931年,张詧被民国政府赦免,全家即将前往上海,这个多才儿媳妇又该有何感慨呢?
三年离乱此栖迟,喜遂归期意转疑。
住稳渐忘身是客,别请翻似去乡时。
三年随侍海东隈,重睹云烟万象开。
笑语故山猿鹤道,白头无恙又归来。
你看,又是喜,又是笑,离别时,她已对东北产生了眷念之请。不知道此刻张詧是否也有这种眷恋之感。我想他是眷恋故乡的山山水水的,那里有他的事业,有他最爱弟弟长眠之地(1926年张謇病逝)
1931年南归上海,张家已经今昔非比了,只能在上海租房而居。1939年1月26日张詧在上海寓舍逝世,终年8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