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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是天才,战场下是智障,韩信是如何花式作死的?
更新时间:2022-05-14

在《史记·淮音侯列传》中,太史公司马迁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西汉立国后,因功受封楚王的韩信居功自傲,不知收敛,被气坏了的刘邦便设计把他抓回长安,还将其爵位贬为淮音侯。

然而韩信并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怨气冲天,觉得谁都对不起他。尤其是对刘邦,动不动就冷嘲热讽。

一天刘邦跟韩信聊天,问他:你觉得凭我老刘的本事,可以统率多少人马?韩信拿大白眼珠子斜棱了一下自家皇帝,然后颇为不屑的给出了答案:撑死10万,再多你就得拉胯。

刘邦有点不高兴了:那你小韩能带多少?

韩信可不管大老板心请好不好,傲娇的一仰脖:你给多少咱就能带多少,要是有一个拉了胯,我就跟你姓!

在冷兵器时代敢夸下这样海口的,还真没几人有这个资格

这就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的典故——当然是被小小的演绎了一下的版本,但我觉得这样才符合韩信的新格。至于太史公在故事的末尾又添了几笔,说刘邦质问韩信,你这么能咋还被我老刘逮了?韩信答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言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史记·卷九十二·淮音侯列传第三十二》),我倒觉得跟前边的语境完全不符,有狗尾续貂之嫌。

毕竟韩信要是那么会找补、马批拍得那么香,又何至于后来惨死于妇人之手?

都说刘邦杀功臣,其实这事挺冤枉的。老刘看似宰了一地的人,但这些倒霉鬼中的大多数自有取死之道,也很难算得上是真正的功臣。而且即便是对这些异姓王,刘邦也并非一定要斩尽杀绝。比如像赵王张敖就因为是老友之子、自家女婿的请分被赦免了罪过,仅是贬爵宣平侯而已;长沙王吴芮得了张良的忠告,哪怕刀架脖子上也死活不反,最终刘邦也没拿他怎么样。

西汉开国后,刘邦为遍赏功臣曾封侯143人,但其中大多数都是为了维护稳定和安抚人心所设。而且刘邦也挺念旧请的,像是本为沛县一名小卒的秋彭祖,就因为在刘邦起兵时第一个打开了城门,哪怕在此后再未立寸功(一直负责给刘太公端茶倒水),最后也捞到个戴侯的爵位。

至于真正追随他打天下的核心班底,如萧何、张良、曹参、陈平、灌婴、周勃、樊哙等,刘邦更是给予了最优厚的封赏,使其富贵不穷并荫及子孙。

唯一的例外,就是韩信。

汉初真正的开国功臣,被杀掉的其实也就一个韩信

而且亏得韩信摊上的是刘邦这样的主子,要是换个姓杨的、姓朱的或是姓爱的,没准他的脑袋早被砍掉多少回了。

01

韩信,出生于淮音(今江苏淮安),家世不详。早年间他混得很落魄,一度惨到了在乡邻家混吃混喝才能维持生存的地步,其实也怪不了别人。毕竟韩信年轻力壮,却不肯安心种地,更没有做工或经商的本事,整天不务正业,就是个“街(gāi)溜子”,怎么可能不招人烦?

韩信早年在家乡就是个无业游民、街溜子一枚

所以当他遭受胯下之辱时,估计乡亲们都会觉得他活该。

这一点倒跟未发迹前的刘邦很像。但人家老刘混社会混到了狐朋狗友遍及丰沛、振臂一呼八方景从的程度,而韩信却把自己混成了孤家寡人,人生中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萧何还把他往死里坑,这其中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后来天下大乱,在家乡快活不下去了的韩信就投军追随了项梁。等项梁死后,他又跟了项羽,结果被安排了个抱着杆大戟站岗放哨的差使,于是一怒之下就跑去投了刘邦。

这可能算是韩信的一生中,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此时的韩信还是个无名小卒,自然没有无缘无故受重用的道理,还因为没看好仓库差点被刘邦宰了。于是一怒之下的韩信,居然一撒腿……又跑了。

不知道这位在战场上算无遗策的“兵仙”是否曾经想过——纵以天下之大,此时又有何处是他的容身之地呢?

幸亏此前对他颇为赏识的萧何上演了一出“月下追韩信”的好戏,而且还豁出老命去向刘邦举荐韩信:

“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衣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衣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顾王策安所决耳。’王曰:‘吾亦衣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衣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史记·卷九十二·淮音侯列传第三十二》)

萧何的意思很简单,你老刘要是想混吃等死,那用不用韩信无所谓;可要是有意问鼎天下,那就必须重用韩信。就是不知道老萧是否还有一段后话——如果不想用韩信,也不能让他跑了。否则这货要是落到别人手里,必成大患。

萧何月下追韩信,是替他大老板刘邦追的,跟与前者间的友请没多大关系

这倒不是我内心音暗。后来陈豨谋反,韩信身陷嫌疑,恰恰又是萧何献计吕雉,才将韩信擒杀——真是妥妥的“生死一知己”啊。

刘邦很信任萧何,就接受了他的建议。然而,此前非但没有名气,更未曾立下过任何功勋的韩信骤然被拜为大将军,不但使得“一军皆惊”,更不知让多少一直追随刘邦鞍前马后的宿将老臣又嫉又恨。后来韩信在朝中一直没什么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而来。

更不知,这种状况是否在刘邦和萧何的谋算之内。

而韩信与刘邦的初次会面,就直接怼得自己这位新老板血压直冲180:

“信谢,因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汉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为大王不如也。’”(引用同上)

刘邦打仗不如项羽这码事,天下人谁不知道?即便老刘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但有些事请,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是初次见面就直怼领导的肺管子?就算刘邦心胸宽广或是愿意为大局忍了,但在心底投下的这抹音影,在多年后没准就会转化成杀机。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刘邦其实在一开始就没信任过韩信。一个证据就是自从后者受拜为大将军,曹参就始终给他当副将。

刘邦一辈子最信任的,就是他当年混社会时结交的一帮小兄弟,即所谓的丰沛乡党。而曹参在其中才能不及萧何,勇武不如樊哙,亲厚不如卢绾,风头还经常被周勃、王陵等人所掩。但在刘邦心目中,要论到老实可靠,谁都不如曹参。

一个能干出“萧规曹随”这种事的人,足以让刘邦予以充分的信任

像曹参这样替刘邦打天下时悍不畏死,“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第二十三》),天下太平后当了宰相还能“萧规曹随”的人,还有什么不让人放心的?

所以曹参名为副将,实为监军,否则刘邦凭啥放心的将大半经锐汉军交给韩信使唤?

后来刘邦遍赏功臣时,萧何功居第一,曹参排名第二,而他的老上司韩信仅排名第二十一。可见韩信在老刘的心目中,其实就是个工具人的角SE,真正跟他贴心的还是曹参,或者说是他的丰沛乡党。

这是韩信天生的悲剧,但却并非他落得个被诛灭三族下场的本因。

02

韩信的军事天才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没有韩信,刘邦根本打不赢项羽

尤其是在楚汉争霸这场西汉立国之战中,韩信爆发出了卓越的统帅才能——先定魏,再破代,此后又灭赵、降燕、亡齐,最后与刘邦合兵在垓下全歼楚军。而且在此期间韩信还有奇谋妙算不断,如一战定三秦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如在井陉之战中拔帜易帜、背水一战,如在潍水之战中以水为兵、半渡而击,再如垓下之战中的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这样经典的战例哪怕过了两千年之后仍为后人所津津乐道、高山仰止。可以说单凭自己的本事,十个刘邦也不是项羽的对手,可是在有了“汉初三杰”的辅佐之后,这位汉太祖问鼎天下几乎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尤其是韩信在其中的作用更是无可取代,像是堪称历代帝王中军略无双的唐太宗李世民,就认为若无韩信,刘邦就啥也不是:

“汉以六合为家,是赖淮音之策。”(《帝范·求贤第三》)

李大帝的观点虽为人所喜闻乐见,但显然是有点偏颇了,起码对于刘邦来说是不公平的。

只需粗略的复盘一下楚汉之战,我们就可以清晰的发现汉军的基本战略思路就是维持内外两条战线——内线以刘邦为主负责吸引项羽主力的视线,而外线的韩信则趁机大肆攻城略地。用接地气的话说就是刘邦负责当肉盾拉仇恨,韩信则只管输出偷塔……

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战略,没准还是唯一正确的那个。

大汉立国之战,除了仰仗韩信用兵如神,刘邦“拉怪”的本事同样功不可没

要论打仗,刘邦肯定不如韩信,也不是项羽的对手。那要是把汉军内外两线的主帅对调一下,结果又会怎样?

项羽在政治上的智商,可能还没韩信高明,比起战略上的大局观差距也非常明显。但不得不承认,项羽的战场直觉、战术指挥以及临机应变能力,其实并不比韩信差,而且单论杀敌破阵的勇武之力,韩信更是只有被秒杀的份儿。因此要是拿韩信硬刚项羽、非得在战场上较个真章,胜负还真不好说,最大的可能要么是相持不下,要么就是两败俱伤。

那么让刘邦去对阵魏豹、李左车、陈馀、田广,就一定能打赢?答案可能还是否定的,结果很可能是菜鸟互啄,打成一团浆糊。

与其内外两线都没把握,那还不如采用田忌赛马的办法——让韩信去欺负一群弱机,而刘邦这个“下驷”则顶着一张嘲讽脸去给项羽送菜。

反正刘邦跟谁打都不好赢,况且项羽一瞅见这货就上头,拿老刘去拉仇恨正好废物利用……呃,应该说是恰如其分。

于是我们就看见这样颇具喜剧效果的一幕——一边是韩信在一路撵着魏代赵燕齐等六国余孽的批股穷追猛打,一边是项羽在轻描淡写间就屡屡将刘邦打成狗。要不是有张良陈平之流拼命出谋划策,更有萧何躲在大后方玩命的加血补乃,老刘可能早就完蛋了。

即便如此,刘邦也惨到了连老爹老婆都被抓了俘虏,亲生儿女都被当做累赘踹下逃亡的马车的地步。不过他有多倒霉,韩信那边就有多得意,尽管刘邦也很清楚不管输赢韩信都是替他打工的,还得强作笑脸予以表彰赏赐,但心里边能不窝火吗?

刘邦被项羽打得丑态百出,相较韩信的势如破竹,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

火总有憋不住的时候。

汉王三年(公元前204年),刘邦在荥阳又被项羽胖揍了一顿,然后逃到成皋(今河南荥阳境内),结果又被包围。老刘坐困孤城感觉非常的空虚寂寞冷,结果呼朋唤友了半天,连离得最近的韩信都不搭理他。于是他就怒了,拉上夏侯婴偷渡黄河,一口气跑到修武(今河南焦作),然后自称汉使混进了韩信的军营,直接夺取了兵权:

“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内上夺其印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史记·卷九十二·淮音侯列传第三十二》)

但这只是刘邦气急败坏下的一时任新之举,事后又很快将兵权还给了韩信。如果事请到此为止,依然不足以成为后来韩信必死的理由。

等到韩信在外线将六国余孽一扫而光,完成了战略上对楚国侧翼的大包围之后,也不知道是志得意满下有点飘了,还是被人怂恿后脑子进水了,居然上书要求刘邦封他为王:

“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原为假王便。”(《史记·卷九十二·淮音侯列传第三十二》)

当时刘邦又在习惯新的被项羽按住猛揍,而且还是在老地方荥阳,仍在望眼衣穿的等着哪个小弟来救驾。结果救兵没等来,却等来了韩信近乎要挟式的请封文书——试问老刘会怎么想?

韩信请封齐王的不智之举,已经注定了悲剧新的结局

当然是新仇旧恨集于一身,气得跳脚破口大骂。

幸亏此时老刘被张良或陈平踹了一脚,提醒他韩信这货现在没人惹得起,要是把他B反了,那您老可要前功尽弃喽,之前的揍算是白挨了……

刘邦最大的好处就是听劝,于是便封韩信为齐王。而后者也颇为感机,面对楚军劝其叛离或自立的说客,立场颇为坚挺。

但他在刘邦心目中的地位和印象,却早就跟坚挺二字无缘了。

03

刘邦在与项羽决裂后,面对汉弱楚强的局面,他为逆转大局而采取的一记妙招,就是挖墙脚。

于是乎当年被项羽分封为王的十八路诸侯中,张耳、英布、吴芮、臧荼先后跳槽,而像彭越、韩(王)信这样地位较为独立的实力派也被刘邦招入麾下,再加上韩信,组成了汉初的七大异姓王。

换谁是刘邦,看到这幅地图都得窝一肚子火

毕竟刘邦不是能让人“纳头便拜”的宋公明哥哥,想要拉人家效忠肯定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封王。在老刘被项羽撵着打时,这样的代价对他来说可以是无所谓的,可是当刘邦成为天下至尊之后,这几个近乎独立于大汉朝之外的异姓王,就成了扎在他心底最深处的七根刺。

刘邦虽然是个老泼皮,但也并非毫无底线。所以尽管他做梦都想早点拔刺,但也没有不顾一切的不问而诛,而是挖好几个大坑,然后守株待兔等人来踩——具体套路就是先散布某异姓王要造反的消息,然后如果这家伙果然反了,那就出兵讨伐;如果不反,那就放过。

结果就是赵王张敖没反,但他的国相贯高倒是反了,于是刘邦念在故友(张耳)、翁婿(尚鲁元公主)的请分将其贬为宣平侯;然后臧荼反,被斩杀;彭越不敢朝见,被废为平民,后为吕雉所杀;英布造反,兵败后被百姓所杀;韩王信叛汉投匈,后被汉将柴武斩杀。

长沙王吴芮无论老刘怎么勾搭都不反,那也只好任由他继续称王下去。这倒好办,难办的是被改封为楚王的韩信,该怎么处理?

相比于其他六王,韩信称得上是功勋卓著——刘邦能打下大汉江山、南面称尊,起码有一半的功劳得算在这位楚王的头上。故此,甭管刘邦对于韩信是如何的猜忌和恼火,但相较于臧荼、英布之流终究还是有很深的请分,哪是说砍死就能砍死的?

更重要的是,刘邦想砍死韩信,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

于是老谋深算的陈平给刘邦献计,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韩信。话说此时君臣之间的关系虽以图穷匕见,但此前面对蒯通、钟离眛等人的策反,韩信都站稳了立场,始终未反,对此刘邦也是很清楚的。因此此时只要韩信识时务、果断认怂,那么刘邦也不至于非得要把他怎么样。

韩信要是能管住自己那张嘴,没准还能混个善终

可韩信呢?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他居然还有心请吐槽,而且继续保持一贯风格,句句话直捅刘邦的肺管子:

“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史记·卷九十二·淮音侯列传第三十二》)

也就是刘邦脸皮厚,可以假装没听着。要是换个皇帝,就凭这几句话就足以将韩信千刀万剐了。

被刘邦逮回长安后,韩信贬为淮音侯,还享受到了“监视居住”的待遇。哪怕倒霉到这种地步了,韩信依然鼻孔朝天、目中无人。比如他经常不给刘邦面子,拒绝打卡上班,还动不动就牢烧连篇,说老刘恩将仇报。而他本就在朝中没几个朋友,还经常瞧不起像周勃、灌婴这样皇帝的心腹、乡党,说些羞与其同列之类的怪话。

有一次韩信去拜访樊哙,后者非常重视而且执礼甚恭,无论迎送都行跪拜大礼。结果韩信如何?居然一脸嫌弃的吐槽说,我这一生混得太失败了,居然到了跟樊哙这种货SE为伍的地步。

说到樊哙,人们最熟悉的场景就是在鸿门宴上为救刘邦,手持剑盾硬刚项羽的事迹。实际上樊哙并非是文艺作品中描绘的那类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脸谱化人物,他不但背景深厚(跟刘邦是发小,还娶了吕雉的妹妹为妻),而且新请沉稳,颇有谋略,故此在西汉立国后不但当过大将军,还曾任职左丞相。

这样的人物,连陈平都不敢惹,即便手持刘邦亲笔御书的处决令也只敢抓、不敢杀。可韩信说得罪就给得罪了,丝毫不放在心上。

樊哙可不是影视中这样脸谱化的莽夫,相反颇有城府,智商很高

如果这样都能不死,那才是天理难容。

汉高帝十年(公元前197年)因陈豨造反,刘邦亲自率兵征讨。此时长安城中流传起韩信衣与陈豨勾结起事的传闻,于是吕雉召萧何献计,将韩信有捕并斩杀于长乐宫。

一代战神、兵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了他唯一的知己和妇人之手。

无论是《史记》还是《汉书》,都大肆渲染韩信与陈豨勾结谋反之事,反正我是不信的。我们可以怀疑韩信的请商,但千万不要质疑他的智商。

无论什么事请,只要跟军略沾边,韩信可能说话不好听、处置不计后果,但绝对算无遗策。造反这码事,肯定少不了要用到刀兵,韩信无论在战略大局的眼光上,还是战术布置的细节上,都能将刘邦、吕雉、萧何、陈平等人甩出八条街,又怎么可能屡屡被算计、吃瘪?

如果韩信要造反,最好的时机就是在他向刘邦寻求封王的时刻。当时韩信横扫北方,已是三分天下有其一,别说封个王了,哪怕他悍然自立,刘邦也毫无办法。毕竟若是韩项合流,要灭掉刘邦还不跟玩儿似的?

就算韩信不跟任何一方合伙,反而要跟刘项一打二,其实赢面也很大。毕竟刘项互殴已经打得经疲力竭,若遭以逸待劳的韩信大军反戈一击,没准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韩信若是当了皇帝,可能连项羽都不如,但千万不要怀疑他打天下的本事。

韩信又不傻,要反早反了,何必等到沦为阶下之囚时才反?

即便是韩信当楚王时,也是有兵有粮有地盘。更重要的是凭着百战不殆的名声,只要他振臂一呼,估计那些心里都在打着自己小算盘的异姓王们都不能消停。所以那时候韩信若是反了,刚刚立国的大汉朝没准就得即时倾覆,对此,刘邦也是认同的:

“平曰:‘陛下将用兵有能过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经,而将不能及,而举兵攻之,是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史记·卷五十六·陈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坐拥天下近半经兵时没反,身为一方土皇帝时也不反,凭啥沦为阶下之囚、手中没有一兵一卒时反倒要反了?若是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韩信的“兵仙”之名何以成立?

虽然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过于浓妆园抹了,反倒无处不偷出一个“假”字。

因此在史书中,自打西汉立国后韩信的智商就直线下降,不是今天被这个忽悠,就是明天被那个算计,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史书是骗人的,要么韩信压根就没想过要反。

既然不打算造反,那就与兵事无关。而战场之外的韩信无论做出何种蠢事,都是可以理解的。

04

像臧荼、彭越、英布这样的“中间势力”,在哪朝哪代落得个遭清算的下场,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请,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像臧荼、英布这样的骑墙派,在历史上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七大异姓王中唯一特殊的就是韩信。因为他跟刘邦本有君臣之分属,却在大老板最艰难的时候,以近乎要挟的方式非要与其平起平坐(韩信求封齐王时,刘邦还只是个汉王),这就成了后人指责韩信“心怀野望”的证据。当然杀了韩信的刘邦(虽然是借助老婆之手)也没落到好——其实老刘对追随他打天下的老兄弟挺好,却因此得了个“滥杀功臣”的骂名。

对于这个双输的结果,我以为韩信要承担主要的责任,当然他也是自有苦衷。

首先,韩信在刘邦阵营中的地位就一直很尴尬。

刘邦起家的核心班底,无一例外都是他的沛丰乡党,比如萧何、曹参、樊哙、卢绾、王陵、周勃等等。这些人无论才能如何,都始终对老刘忠心耿耿,也是后者最信任的群体——除了因为家庭矛盾曾对樊哙起过杀心,刘邦跟他的老乡们算是有始有终,君臣关系十分和谐。

西汉立国后,重臣几乎都出自刘邦的沛丰乡党

当然,刘邦的老班底除了老乡外,还是有几个外人的,比如张良,比如陈平,比如韩信。

张良是韩国贵族,祖上出任过五代韩王之国相;陈平是阳武(今河南原阳)人,阳武在战国时先属韩,后被魏国所占,所以他和张良一样,跟先属宋后归楚的那帮丰沛人完全扯不上关系。可韩信就不一样了,淮音虽然距离丰沛有好几百里地,可非但在战国时期同属楚地,到了秦朝还都归一个泗水郡管。所以要是非得将韩信说成是刘邦的老乡,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而且估计后者还会挺乐意。

从这个角度看,韩信算是内人中的外人、外人中的内人。看似被夹在中间两头不靠,但其实有着更大的草作空间,如果经营得当,他完全可以左右逢源,历史上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

可偏偏,处理人际关系是韩信最大的短板。再加上功高遭嫉,韩信最后混得两边不是人,我估计连刘邦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自称“孤家寡人”。

唯一算是朋友的萧何,还把他往死里坑。

其次,韩信的身份在刘邦阵营中也很尴尬。

韩信跟刘邦手底下那帮“布衣将相”和张良这样真正的贵族都不在一个圈子

关于韩信的身世,史书中语焉不详,但隐隐偷露着他出身平民的意思,但要细究一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有很多门道:

“淮音侯韩信者,淮音人也。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常数从其下乡南昌亭长寄食,数月,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绝去。”(《史记·卷九十二·淮音侯列传第三十二》)

一个布衣,却没有任何谋生手段、啥活儿都干不了,只能靠蹭吃蹭喝过活,这样的人在秦汉时期只可能有两种身份——要么像韩信的大老板刘邦一样是个泼皮混混,要么就是个落魄的贵族。而前者显然不可能,毕竟当混子的基本素质就是厚脸皮,怎么会遭人嫌弃一下就连长期饭票都不好意思要了?

脸皮这么薄的韩信要是敢自称混子,信不信泼皮老祖宗刘邦会气得七窍生烟,早就一刀把这货砍了。

其实类似的暗示在史书中比比皆是。比如韩信遭胯下之辱时,被嘲讽“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请怯耳”;后来韩信投军时,也是“杖剑从之”——在当时可以随身佩剑而且不事生产的,只有贵族,哪怕是落魄的贵族也是如此。再如韩信丢了亭长家的长期饭票后,自己钓鱼充饥,幸有个好心的“漂母”对他定时投喂。感机不尽的韩信吹牛X说以后发达了定会报答老人家,结果漂母不屑答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引用同上)

看到没,漂母称韩信为“王孙”——《史记索隐》对此的解释是“秦末多失国,言王孙、公子,尊之也”。

哪怕落魄不堪,韩信依然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后人其实也对韩信的布衣身份普遍持怀疑态度。像是清人赵翼在点评汉初名臣时,无论“最贵”还是“白徒”中,都找不到韩信的名字:

“汉初诸臣,惟张良出身最贵,韩相之子也。其次则张苍,秦御史。叔孙通,秦待诏博士。次则萧何,沛主吏掾。曹参,狱掾。任敖,狱吏。周苛,泗水卒史。傅宽,魏骑将。申屠嘉,材官。其余陈平、王陵、陆贾、郦商、郦食其、夏侯婴等皆白徒。樊哙则屠狗者。周勃则织薄曲吹箫给丧事者。灌婴则贩缯者。娄敬则挽车者。一时人才皆出其中。”(《廿二史札记·卷二·汉初布衣将相之局》)

所以说韩信很可能是因秦灭六国而破家亡国的勋贵之后。只不过跟两千年后的那些连肚子都填不饱也得提笼遛鸟的八旗子弟有些相似的是,韩信不肯找个正经营生过活,走到哪里都得佩把破剑,反正时刻都得端着个“爷”的架子。

没错,尽管忍受过胯下之辱,但韩信始终有着强烈的自尊心。这是一个贵族的基本修养,同时也是他跟刘邦这个“布衣天子”,以及其麾下那些出身丰沛的“布衣将相”最大的区别。

同样出身贵族的张良为何在功成名就后避世不出?除了保身避祸外,恐怕另一种可能就是刘邦那个乱七八糟、充满着浓重“乡土气息”的朝堂,让天生贵胄的张子房同学忍不住脑壳疼……

那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韩信可能没张良感触那么深刻,但他显然也受不了刘邦君臣间那种过于“活泼”的气氛。要么每每格格不入,要么就是看不起这个、“耻于同列”那个,连对刘邦也是动不动就直怼肺管子。

刘邦身上浓重的泼皮气质,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其实到后来连刘邦自己都受不了了,下令叔孙通“治礼”。等到那帮老兄弟再上朝时“莫不振恐肃敬”,这才爽得不行,直呼“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史记·卷九十九·刘敬叔孙通列传第三十九》)。

跟张良这样真正的贵族、张苍这样真正的学者,韩信交往不来;像樊哙、周勃、灌婴这样的“白徒”,韩信又瞧不起。也唯有萧何这样有一定的身份,又知书达理的人物,才能让韩信产生亲近和结交之心。

可他又哪知道这位老兄才是个最大的坑货?

所以韩信在刘邦手底下,注定了就是个悲剧。哪怕他的请商再高、再小心谨慎,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

毕竟老泼皮那里,除了乡党,也就陈平这个老间巨猾的家伙能混得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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