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生才调世无轮,哭泣请怀吊屈文。梁王堕马寻常事,何用哀伤付一生。
贾谊是与屈原同名的人物,两位清流如同周敦颐笔下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司马迁为祭奠二人为其作合传,MAO主席缅怀他们写下来这首《七绝·贾谊》,感叹屈原受间佞陷害投江而死,惜贾长沙因怀王坠马抑郁而亡。
商贾走卒,清白过一生已是难事。庙堂重臣,上忠于帝王、下无愧百姓直至致仕,堪比登天。屈原、贾谊本可退一步,进而诗歌山水、逍遥江湖,可他们终究没能“放过自己”。
在世人眼中,贾谊和屈原终是代表民族气节的英雄。但是,我们大多数人是不会去向这两位英雄学习的。英雄可以为了义而放弃生,而我们凡夫俗子在这世间的所作所为莫不被两个字而驱使——生存。
贾谊富有智慧,但他桎梏于自己的道义,故而成为道德模范;而他的后代贾诩,遗传了贾氏一族聪慧的基因,却在一次次乱世的危机中做出了本能的选择。他并没有出卖道义,而是在道义与生存不可兼得时,果断地选择生存。因为他认识到,只有在三国乱世中活下来,才能贯彻他的道义。
贾诩,籍贯凉州,出身于大儒世家,举孝廉出身。祖先贾谊曾与宰相张苍交请甚笃,张苍是三儒之一荀子的关门弟子,贾氏一族与张氏一族都世代居住在武威郡。贾诩自小受儒家思想熏陶,难得可贵的是贾诩此人不拘束于儒学思想中那些条条框框,使其摆TUO了成为一个腐儒悲惨命运。
贾诩年少时,凉州名士阎忠慧眼识珠,看出这位同乡少年与众不同的气质。并当众夸赞贾诩拥有不亚于张良的智谋、不逊于陈平的才华。贾诩得到阎忠的举荐,成功被推举孝廉,成为一名郎官。可就在他成功出仕没多久后便身染风寒辞官回家养病。在回家的路上,他人生中第一个考验悄然而至。
东汉末年,十常侍作乱,中央对边远地区的控制能力日渐衰弱,路上绿林好汉蜂起,杀人劫货屡见不鲜。贾诩和他的侍从很不幸被氐人给包围了,看着敌我实力悬殊,贾诩没有选择与强悍的氐人鱼死网破。而是在周围人都吓破胆子时,从容不迫地对着氐族人说:“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氐族人思量再三后还是决定与贾诩歃血为盟,并派专人护送他离开。而其他同行的人无一幸免,均遭到氐族人的毒手,命丧黄泉。
段颎,东汉名将,是“凉州三明”之一。在他的武力威慑之下,凉州附近的氐族人不敢作恶。所以,段公的名号远比皇帝好使得多。再加之这个少年举止投足之间流露出名门望族的教养,故这帮匪徒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从少年贾诩虎口TUO险的经历可以看出,贾诩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心态、超凡的智慧和揣度他人心理的能力。
之后,董卓改立刘协为帝,篡汉之心昭然若揭。贾诩此时随西凉军入驻中原。董卓无恶不作,王允等一众汉臣设计智除董卓。董卓一死,他麾下的西凉军做鸟兽散。这时,贾诩紧紧拽住想要分开逃命的西凉大将李傕、郭汜,向他们晓以利害,如果他两孤身逃命的话,王允只需要一小股力量就能把他缉拿归案,而如果他们带着兵队逃跑,并且在沿途整编逃跑的部队,有极大的几率可以反攻长安。贾诩指点李傕、郭汜的这几句话,充满了私心。他的话看起来是在救李傕、郭汜的命,实则贾诩是在自救。贾诩作为董卓西凉军麾下的谋士,在他为非作歹时官职一路高升,并且被委任一支部队,与联军对抗。这样“助纣为虐”的贾诩,是无论如何也洗不白的。贾诩知道他的处境,逃就是死。所以他选择了做一个毒士,因为他从未忠于任何人,他只忠于自己。
在贾诩的建议下,李傕、郭汜放弃逃跑的念头,并且散布王允想要荡平西凉乱党的谣言,此言一出,西凉军队无不响应李傕、郭汜。二人以十万兵马重新围困长安,结果可想而知,王允等一众大臣被诛杀,汉献帝重新被挟持,“第二个董卓”站起来了。李傕、郭汜否极泰来,掌握朝堂的间人想要大肆嘉奖他们的智多星贾诩。他们先后以侯爵、尚书仆色嘉奖贾诩,贾诩一一找借口回绝,最后贾诩不愿再三推TUO,接受了尚书的职位。这件事让李傕、郭汜对贾诩有所防范。
贾诩施展毒计只为保命,不为“富贵”。更何况他早就看出李傕、郭汜并无大智,只是小人得志而已。他们的下场不会比董卓好到哪里,所以在“分赃”时百般推TUO,尽量与这两位小人划清界限。而李傕、郭汜也能看出贾诩并非池中之物,所以不好强求他入伙,只得多加防范。
恰巧在这个时间点,贾诩的母亲去世了,贾诩以丁忧的理由,光明正大的与李傕、郭汜划清了界线。果然过了不久,李、郭、樊(樊稠)三位西凉将领因为既得利益不均而自相残杀,在这期间贾诩更是独善其身,与三位保持距离,并且趁着内乱,悄悄把汉献帝转移出来,赚一波好人缘。
事实证明,贾诩猜对了段煨的心理。贾诩的离去对三方有利,段煨因贾诩的离去而解除了军队存有二心的威胁;张绣因贾诩的归顺而获得极大的战力提升;贾诩也找到了一个比段煨更好的依靠。
建安二年,曹草在宛城之战痛失大将典韦、侄子曹安民和长子曹昂。正是因为曹昂的早逝,才引起后来曹丕、曹植兄弟俩的夺位之争。
曹草南征,张绣有意归降,不曾想曹草SE心大起,想对张绣嫂嫂邹氏行无礼之事。张绣素来敬重长兄张济,更是对遗孀邹氏尊敬有加。曹草这一无礼举动显然触碰了张绣的逆鳞,张绣采取贾诩计谋,于宛城杀的曹草丢盔弃甲。《傅子》一书中还有一种说法,曹草生新多疑,并不认为张绣真心纳降。于是以重金礼物贿赂张绣亲信胡车儿来探听张绣的虚实,或是将张绣取而代之。只不过这件事被张绣提前知晓,张绣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将曹草击退。
第二年,曹草忍受着丧子之痛,向张绣寻仇。曹草率军围困张绣所在的穰城,张绣也不是孤立无援,而是向同盟荆州刘表求救。刘表更是乘机占领安众,与张绣的穰城对曹草大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此时袁绍偷袭许都的噩耗传来,曹草自是选择撤兵。本来在这样的形势下退兵,曹草必定大败。谁知曹草竟出奇地突破张、刘两军的包围圈。张绣不服,想要痛击曹草,于是率领军队追击。此时贾诩阻拦张绣,认为张绣追击曹草必败。张绣不听,结果大败。正当张绣一脸灰头土脸时,贾诩却鼓励张绣再度追击曹草军队,并向张绣保证,此去必胜。张绣吃一堑长一智采纳了贾诩的建议,第二次追击果然是曹草始料未及的,张绣大胜归来。只此一事,让张绣对贾诩更加敬重。
早在投降之时,贾诩就猜出曹草生新多疑,必有所行动,于是提前准备好了方案。就算贾诩没有算到张绣会再度起兵,短时间就能准备出一套让曹草大败的方案,也是展现出贾诩此人的足智多谋。在追击曹草的事件中,他揣摩人心的本领已是出神入化,曹草虽有大意轻敌的缺点,但毕竟是一代枭雄。曹草敢大摇大摆地撤退,必定留有后手,追必败。张绣的第一次追击不出意外以失败而归。但间诈如曹孟德也不会料到贾诩会故技重施,故第二次追击必然凯旋。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在一年后,张绣听取贾诩建议归降曹草。曹草摒弃前嫌,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张绣的女儿,曹、张两家成为通家之好,这极大地打消了张绣对曹草的怀疑。
于是,贾诩就成为曹草顶级智囊团的一员。在曹草南征发动赤壁之战之前,贾诩机励劝阻曹草不要急于收复江东,要先巩固北方的地盘。曹草一意孤行,结果赤壁之战大败,三分天下的局势逐渐明朗。
曹草之所以急于发动对东吴的征战,意在有生之年能亲手统一乱世,建立宏图伟业。可是这一夙愿被他一手摧毁,故在赤壁之战后,曹草悄悄地将重心转移到选定接班人的问题上。长子曹昂命丧宛城战场,故而继承人选谁变得扑朔M离。幼子曹冲天资聪颖深受曹草的喜爱,可是曹冲也是个短命的鬼。这样一来,继承人的选择范围就只剩下新格迥异的曹丕、曹植兄弟俩了。
在荀彧、杨修等一帮颇具智慧的大臣卷入世子纷争时,贾诩则是默默躲在后方,在保持中立的表象下,暗中押码曹丕。世子之争是曹家的家事,也是国事。作为臣子,最好不要参与,DU对了,就是下半生荣华富贵;DU错了,便深陷万丈深渊。贾诩身份特殊,他是降臣,而且不是一般的降臣。他间接地杀害了曹家的长子曹昂,所以他不能明着DU,只能暗中地将宝押在曹丕身上。所以当曹草问他立储事宜时,他先是闭口不言,再说出刘景升与袁本初这两个老冤家(两人均立幼废长而使内部动乱)。这样既可以荣华富贵,又不用担负过多的风险。
经明如贾诩,贾诩活了七十七年,是少数将世间看清的人。贾诩死后,封侯爵,享有进太庙的特权。他的儿子贾穆承袭爵位。
贾诩在三国中被称为毒士,其原因大致在于他指示郭、李二将再度作乱,将这个乱世彻底搅浑。可谁又知晓,这是他保命的计策。贾诩善于揣摩人心,段煨、张绣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心思细腻的曹草,也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贾诩一生不忠于任何人,他只忠于自己。
“我自冷眼看世界,不问天下是与非。”便是他一生最好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