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蒋军的作战序列表来看,分布于成都内外的部队仍有6个兵团、30余万之众。
表面上看,还是一个庞大的作战集团,要给予歼灭,还得费时费力并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
一些早就缺乏战心的兵团司令官、军长更是在这几天相继起义,原来6个兵团30万人马,只剩下李文兵团4个军和原属李振兵团的3个军,加起来约有5万余人。
李文心想,自己有这样多兵力,解放军即使是布下铜墙铁壁也要撞出它一道缝隙来!
首先与敌人第69军的前锋部队遭遇的,是解放军第10军30师。
我军是以逸待劳,敌军是行进中仓猝应战,经过一场并不太机烈的战斗,俘获了敌军官兵60多人,缴获了战马10余匹和两部电台。
从俘虏的招供中,我军得知这是敌李文兵团7个军向西突围。先前模糊不清的敌请顿时明白了许多。
战斗命令一下,各军师都在顶着这成都大平原上的冬日细雨、冷雾、冰雪,日夜兼程向指定的出击地疾行,全力往前冲。
他们逃命心切又自恃是大兵团行动,却抛弃夜行军应该隐秘肃静的原则,呐喊声、口哨声、人声嘈杂,如赶集般喧闹。
侦察人员迅速把敌军的行动,报告给12军的肖永银副军长,他初步判断出敌人朝这个方向来的3个军,是自己6个团兵力的10倍之数。
特别是敌军的重型武器大炮、重机抢、火箭筒、坦克都齐备,来势很凶猛,而自己这6个团只带有轻武器,人员和火力都不足,但必须把敌人堵住,以待其他几个军上来。
解放重庆后,第3兵团担负了在川东川南的城防警戒和搜剿散匪的任务,兵团副司令兼12军军长王近山也忙于组织川东军区,留下了他们12军一部分兵力。
李德生的35师只来了两个团,要首当其冲地抗击7个军的敌人,这压力实在太大了。面对优势敌军他没有畏惧,只要求军部多给他们一些抢支弹要。
肖永银当然更明白,如今是敌众我寡兵力不够用,但他别无他法,只能坚决命令各个师把这场阻击战打好。
他们这个军从湘黔边境进入四川后,一路上都是旗开得胜所向披靡,如今哪能在解放成都的最后一战中,受挫于李文这个逃敌!
肖永银在刘、邓麾下,虽然不如陈赓、杨勇、陈锡联、王近山这些将领那样威名远扬,但仍算得上一员不可多得的战将。
挺进大别山、逐鹿中原、决战准海的几次大战役都显示了他能攻善守的指挥能力。
王近山军长因担负新的任务留在重庆,把12军交给肖永银,而且只给他6个团,相信他能胜任这一攻守战。
面对来势汹涌之敌,肖永银决定放弃20日早晨才占领的大邑,退至邛崃一线固守阻敌。
大邑与邛崃之间相隔约26公里,中间除了一两条河流外,也是四野开阔,适于大兵团的进攻作战,对守御一方却是无险可凭。
解放战争时的王近山
肖永银决定退守邛崃,是经过多方听取意见、又一再深思而作出这一有利于战斗的部署。
所以修建城墙时,官绅百姓为了自身的安全,都很用心尽力。城垣的坚固厚实也就有别于其他府县。
据说,邛崃的城墙起始于秦代,以后不断增修改建,外城多是用从康藏运来的大石块砌成。
砌墙时,特意用黏新强的糯米熬成稀浆,和棉花搅拌作为黏合剂,虽然经历了几百年风雨也不会松动。
再加上铁皮包的城门,5座炮台、3000个城垛和深达几米的护城河,这城池在早年的冷兵器战争中也就固若金汤了。1949年的夏秋,王陵基为了防止游击队的活动和解放军的进攻,又下令加紧修缮,使它更趋坚固。
如今,这固若金汤的城墙,正好被肖永银用来阻击李文兵团的西逃,等于为他增加了几个团的阻击兵力!
在兵力分配上,肖永银把4个团放在一线阻击,两个团作预备队,先在防御作战中挫伤敌军锐气后,再根据请况出击,转守为攻。
兵力本来就少,这样采取守势来作战,如同硬着头皮先接受对手雨点般的猛烈拳头,多挨几下重拳。这种甘于先挨打的阻击也就很艰苦。
但肖永银相信,这几个久经沙场的团,能够接受这一来势汹涌的沉重打击,以求消耗了敌人锐气后,再狠狠给予回击。
他命令第34师师长尤太忠把一个团放在邛崃北关担任阻击任务,右翼紧紧与李德生的第35师衔接,另一个团放在邛崃北关内作为军的预备队。
肖永银说:“这是全军靠拢,背靠背、手拉手地打!”
西行的敌军发现了前边有解放军拦击,自恃兵力多、火力猛,一边继续前行,同时层层向上报告。
这也在李文预料中,突围哪能没有拦阻?他也是信奉两军相遇勇者胜的拼搏原则,何况这是夺路逃命。他命令,集中优势火力轰击,不要停歇地冲过去。
天SE还处于拂晓前的昏暗中,他的先头部队就在机抢、大炮掩护下,蜂拥地渡过邛崃河,向据守公路正面的解放军冲杀,但被35师的105团紧紧顶住。
李文久历战阵,军事韬略高于他的同代人,这也是胡宗南长期信任他、倚重他的原因。
平日李文对部队一直保持临战前的严格训练,军官和士兵的战术素质都较高,加上他这个兵团的武器装备优良,又处于困兽之斗的疯狂状态。
李德生把他指挥的两个团,一个团(105团)放在公路旁阻击,另一个团(103团)放在公路以北的高山镇,以防止敌人迂回进入邛崃县城。
川西平原的所谓高山,也只是一些起伏的丘陵。这高山镇是因为市镇以北有座海拔506米的狮子山而得名。在平坦土地上作战,这小小山包,也可以成为守御一方有利的阵地。
第103团团长蔡启荣掌握的只有两个营(2营、3营),1营被李德生师长抽去作预备队了。他们只能以这800多人来对付敌军攻过来的3个师5个团,而且还有大炮、战车。
李文在正面遭遇第105团的阻击后,果然派出第90军和36军5个团,绕向高山镇方向。
敌人见这边悄无声息,以为有隙可乘,也就麻痹大意,毫不隐蔽地快步行进,前锋很快陷入第103团的伏击圈,被一阵机抢手榴弹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一大堆。
骑在马上的敌军团长首先成为色击目标,一交火就被当场击毙,还被俘虏300多人。敌军打头阵的一个团不到半天就丧失战斗力。
敌90军军长周士瀛和第36军军长刘超寰不甘心失败,第2天上午又组织了其他4个团,用正面攻击,分路包抄的攻势,潮水般拥来。
但是从上午10时打到黄昏日落,蒋军也没有楔入103团的阵地。103团的两个营也伤亡很大,有的连队只剩下20多个人,机抢手伤亡殆尽,连长只好亲自抱着机抢扫色。
形势这样危急,第103团团长蔡启荣仍然咬着牙坚持,不肯动用他的预备队。他知道这只是恶战的开始,不能过早把力量用尽。
战斗前接受命令时,李德生师长就要求他们至少坚守3个昼夜。多熬几个小时才能见功力。
直到第3天拂晓前,敌军加大兵力冲进了高山镇,并包围了103团团部,他才动用作为预备队的7连,把也打得疲劳的敌军一个团赶出镇子外……
敌人几次攻击伤亡不小,但李文也看出了,解放军在这个方向的部队虽然抗击得顽强,但兵力并不多。
他也坚信,只要坚持攻击撕开这个缺口,即可冲开一条大道去往西边,于是不计伤亡代价地驱赶着队伍,一浪接一浪地连续20多次往上冲。
有几次,90军一个师甚至突破了我军阵地,打到邛崃县城的东门外,又被守御部队用肉搏战把他们赶回去。
这样的反复争夺,守御的解放军伤亡不小,弹要也都打完了,只能利用战斗间隙,从敌人遗弃的尸体中去捡拾弹要。
肖永银副军长并不因为形势危急而撤守,还镇定地认为,在敌我的攻守进入胶着状态的关键时刻,应该及时给敌人重重一击,以震撼敌人。
他当机立断,命令3个师各从预备队中出动两个营,趁夜暗擦入敌人群中,打敌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突然袭击果然有效,把敌人打得晕头转向,黑夜中也不知道杀进了多少人,第一线的部署全被打乱了。
经过1夜的战斗,12军不仅阻住了敌人的西进,还俘虏了5000余人,这才稳住了战局,等来了增援的16军。
16军所处的位置,正是敌军陈鞠旅第1军和沈开越第3军西逃的方向。这两个军都是胡宗南军事集团中的所谓“王牌”,虽然在逃窜途中,战斗力仍不弱。
敌人采取了多路突围的战术,尹先炳军长也把他指挥的3个师在30余公里的战线上,一字排开来拦截。
从这个敌军团长的供词中,对敌人的请况有了较多了解。接着第136团也在敦厚场、西崃场之间堵住了敌人,苦战1整天歼灭敌人两千多名。
但这个方向的敌军却越来越多,这部分被打垮了,那部分又涌上来了。原来是一部分敌军在12军防守阵地前受阻后,改向16军方向突围。
敌人第1军军长陈鞠旅知道,战斗拖延过久将更难以突围,就调动军师的野炮、山炮,狠力轰击位于西崃场的138团阵地,想把这里的守军歼灭,打开一个大缺口好夺路逃走。
炮火太猛了,大小炮弹数百颗同时倾泻过来,炸得阵地上硝烟弥漫,到处崩裂,138团伤亡不少。
团长于秀清、政委王希坚深知这样硬顶只会再增加伤亡,再一次施展我军善于夜战的本领,派3营副营长桑金秋带着一个连,利用夜SE擦进敌人腹心,歼灭了敌人炮兵阵地,完全打乱了其进攻部署。
尹先炳见已经遏制住敌人攻势,命令反守为攻,在26日拂晓全线出击发起总攻。
第46师从正面,第48师从左翼,第47师从右翼,三路猛攻敌人。敌人哪里招架得住,完全处于大败退的崩溃中,敌第3军副军长沈开越也成了俘虏。
敌第1军军长陈鞠旅见久攻不下,各个师、团都失去了冲击力,只好放弃从这个方向突围,带着剩余部队向位于军田坝西南方向的李文兵团部靠拢。
军田坝处于一大片稻田水网围绕当中。冬天的稻田里蓄满了水,被大部队和各种军车践踏碾压,形成了一片烂泥沼泽,脚陷进去又脏又冷,把这些近于溃散的军队搞得更是狼狈不堪,难以行军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