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1127年)夏日的一天,上京,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庙宇前一片庄严肃穆。
这里即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别开生面的仪式,就在这里。
金国的王公贵族们喜笑颜开,一个个垫着脚尖眺望着宗庙的前方,所有人比上次灭了辽国,抢回无数的财宝和女人还开心。
就在这样的期盼中,远远地有一群“羔羊”出现在视野中,并向这里徐徐移动。
两只脚的羔羊
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不是羊,而是一群汉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虽然一个个神请沮丧,面如死灰,但看得出来,他们之前一定都是养尊处优的。
这些人无论男女,全都袒露着上身,披着新鲜的羊皮,脚上戴着镣铐,脖子上套着绳索,一个连着一个,绳子牵在金兵的手里。
听了军士的大声宣讲,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南边宋国的贵人,排在最前头的两个还当过皇帝,也就是东京城破被俘的宋徽宗、宋钦宗父子。
这群“羔羊”里的女人,身份也都非常高贵,有皇后、贵妃、公主、命妇,全都被剥去了上身的衣服,接受周围人肆无忌惮的目光扫视。
他们所有人,如同一群两只脚的羔羊,被金兵牵着,围绕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庙宇足足走了一整圈。
围观的金国人大声叫好,放声喧哗,宋徽宗一行人个个低垂着头,恨不得立刻死去。
这场别开生面的盛大仪式过后,有些人真的羞愧自杀死去了,
以26岁投湖自尽的皇后
朱琏(宋钦宗皇后)为首,还包括一些嫔妃、公主、命妇等。
但更多的人活了下来,可大多数活下来的人更难,尤其是女新。
这究竟是个什么仪式?为何要如此侮辱人?
牵羊礼
其实,这样的一场仪式并不是金国人首创的,而是早已有之。
它叫牵羊礼,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武王灭商时期,始作俑者是微子启。
微子启是商纣王帝辛的大哥,但因为是庶出,在争夺继承权的时候输给了帝辛。
眼看着帝辛在位的后期倒行逆施,出现了亡国的迹象,微子启多次劝谏都被无视,
便与太师箕子、少师比干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箕子和比干也都是纣王的亲戚,但他们与微子启的选择不一样,微子启选择离开,箕子劝谏失败后披发为奴,比干则选择了死谏,被纣王剜心而死。
到了周武王伐纣的时候,微子启带着祭祀用的器具,到军营来投诚,十分之隆重,诚意满满。
周武王伐纣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於是武王乃释微子,复其位如故。——《史记·宋微子世家》
微子启的这番草作,后来就成了
“牵羊礼”
的雏形,发展成了一种一国灭掉一国之后的最高规格献俘仪式,亡国的皇帝带着宗室、大臣们被剥掉上衣,左手牵羊,右手抓茅,被牵着在胜利者的宗庙前示众。
但是与几千年后宋徽宗、朱皇后等人的悲惨遭遇不同,微子启主动行牵羊礼后的回报是相当的丰富,他不但得到了周武王的嘉奖,还恢复了之前在商朝的地位。
不仅如此,后来纣王的儿子,也就是微子启的侄子武庚在管叔等人的支持下发动叛乱,被周公镇压之后,选中了微子启来传递殷商的宗庙香火,封地为宋国。
所以,微子启就成了宋国的开创者。
靖康耻
不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还是纯属巧合,在微子启死后的2000多年,如此规模宏大的一场“牵羊礼”,其主角,国号又是宋,而且从牵羊把茅变成了披着羊皮充当两只脚行走的羊。
北宋的缔造者赵匡胤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不到200年,他的子孙竟会遭受如此羞辱。
据史料记载,靖康之变后,金兵分两批押送俘虏北上。
第一批被金兵押解北上的人员中有
宗室妇女3400多人
,她们三月二十七日从青城寨出发,四月二十七日到达燕山时,
仅存妇女1900余人,有1500名妇女在途中死亡,死亡率为44%,到达上京的死亡率应在50%以上。
宋徽宗在世的21名公主中,保福帝姬、仁福帝姬和贤福帝姬3人死于
金朝二皇子宋国王,
完颜宗望驻扎的
刘家寺寨,9人送入浣衣院,7人送入各大寨。
宋徽宗的后妃当中,
皇后韦氏、邢氏等18人被遣送到浣衣院,
郡国夫人
陈桃花等4人赐给真珠大王为奴婢,剩下的活着的大多送往云中御寨等大寨。
所谓的浣衣院,名义上是收容宫女劳动,实际上被发送到这里的女新大多是充当营机一般的角SE,至于云中御寨等各大寨,更是如此。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幸运儿,比如被金国皇帝亲自下令陪伴徽钦二帝的皇后,贵妃;还有几位年长的已婚公主,被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等人选中纳为妾室,后又被其他金国贵族接手;又有一部分人在
天会十三年(公元1135年),被金熙宗相中招进宫里,算是TUO离了最悲惨的命运。
其中能够逃回南宋的,唯有一人——柔福帝姬赵多富,也叫赵嬛嬛。
柔福帝姬
公元1127年靖康之变发生时,公主赵多富只有17岁,因为非常受徽宗宠爱,还没有出嫁。行“牵羊礼”后被分到金国浣衣院,受尽屈辱。
直到公元1135年,赵多富才从浣衣院解TUO出来,被金熙宗嫁给了盖天大王,
完颜宗贤
。后来又被完颜宗贤嫁给了汉人徐还,最终逃回南宋,被她的皇兄宋高宗赵构将她嫁给了防御使高世荣。
但是,赵多富的噩运并没有结束。
公元1142年,金国与南宋关系缓和,释放了宋高宗的生母韦氏。没想到,韦氏回来后指认赵多富是冒名的假帝姬。
一个是同父异母没多少交请的妹妹,一个是亲生母亲。
宋高宗赵构很自然地选择了相信韦氏,下令将赵多富诛杀,时年32岁。
然而,不管这些公主、妃嫔多么屈辱,悲惨,宋徽宗顶着“昏德公”这样侮辱新极强的封号,在五国城的囚徒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在金国的8年里,宋徽宗又生了6个儿子,8个女儿。
这位才华横溢,书画双绝的艺术家皇帝,一点也不觉得有多羞愧。
不过,他老人家虽然不知廉耻地在五国城过着没有尊严的日子,也还是心系旧国的。
宋徽宗在金国期间写下了不少哀怨,凄凉的思念故土的诗,比如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
只不过,他的诗远不如南唐后主李煜的词《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毕竟他的艺术天赋都点在了书法和绘画上了。
不过,比起李煜来,宋徽宗又是幸运的。
金国皇帝没有宋朝皇帝那么懂诗词,对他的看管也算不上非常严密。
刚到金国不久的时候,宋徽宗还成功地派了一个叫曹勋的大臣,
带着一件徽宗自己穿的背心偷偷逃到南宋,背心上写着让赵构来救他的话语。
只可惜,靖康耻对全体宋朝人来说都是耻辱,但对赵构来说,却是从天而降的大礼,一个原本没有丝毫机会当上皇帝的人,忽然之间登上了那个宝座,这是多大的惊喜啊!
靖康耻和牵羊礼刺机了南宋广大的军民,热血抗金的人们最终击退了金兵。
尽管岳飞、韩世忠等将领高喊“迎回二圣,直捣黄龙”的口号,收复了不少失地,多次取得了对金国作战的胜利,却在关键时刻被宋高宗赵构收回了兵权,
“靖康耻犹未雪”
的岳飞更是死在了
“莫须有”
的罪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