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晔攀援文达,哭泣号咷,以爪发为信。文达回还,复经白曜,誓约而去。白曜曰:“卿是休宾耳目腹心,亲见其妻子,又知我众旅少多。善共量议,自求多福。”文达还见休宾,出其妻儿爪发,兼宣白曜所言及国军形势……(《魏书•卷四十三•刘休宾传》)
可见汉族对于自己的头发的珍惜,一如《书传》中提及的商汤。在范文澜等主编的《中国通史》中是这样说的:
汉士族最讲究礼制,鲜卑族却非常落后。鲜卑拓跋部人头发打成辫子(称为索头),男女服装便于骑马,汉士族以衣冠自诩,当然看不惯游牧人的习俗。拓跋部人同姓通婚(四八四年才下诏禁止),更被看作野蛮。其余不合汉族礼制的事自然还很多。(《中国通史•第二编•第六章》)
综上可知,汉族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发体衣冠。相反,在北魏孝文帝的时候,对鲜卑人进行了一场自上而下“汉化”、“去鲜卑化”活动,使得鲜卑慢慢融入中原文化。随着时间的迁移,中原迎来了汉族一统的隋唐,于是“尽循周制度,还列汉衣冠”。“辫发”这一次再次还原了了它代指边疆少数民族的本义。
(四)
说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也好,说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好,当公元906年的时候,大唐这个病入膏肓的巨人终于走到了命运的终点,停止了所有的垂死挣扎,天下再次变得沸反盈天——尽管之前已经是干戈四起,但大唐死了以后,似乎大家闹得更加起劲。谁也没有过多关注,在中国的北方,一个叫阿骨打的契丹汉子建立起一个国家:辽。
契丹人是辽国的统治者,关于他们的资料,目前有很多壁画、史书、考古资料,都表明他们是“髡发”的,但不是都辫发(参见下图:《契丹人的发辫》,转引自[日] 桑原骘藏《东洋史说苑》之《中国人辫发的历史》)。
而继契丹而起的是女真,他们同辽国的统治下脱离出来,建立自己的国家:金。很快,他们就灭掉了之前的主人辽国,并继续南下,攻陷宋国的首都开封,占据中原。女真是一个辫发的民族,宋代陈准在《北风扬沙录》中记载:
人皆辫发,与契丹异。耳垂金环,留胪后发,以色糸系之。富人以珠金为饰。
就陈氏的描述,可以看出金人与后来的满族头式极为相近,甚至可能是一模一样。金太宗在天会七年(1129年)颁布和清初极为类似的髡发胡服令:
是年六月行下禁。民汉服及削发不如式者死。(《大金国志•卷五》)
于是,中原衣冠彻底凋零。据桑原廌藏的考证和推测,当时金国统治下的汉民都是穿女真服饰而辫发的。甚至被金人俘获的南宋官吏也要被强制弄成辫发:
何充,汉州德阳人。秘书监耕之孙。通判黎州,摄州事,预为备御计。及宋能之至,建议急于邛崃创大小两关仓及砦屋百间,亲督程役。俄关破,充自刺不死,大军帅呼之语,许以不杀。充曰:“吾三世食赵氏禄,为赵氏死不憾。”帅设帷幄环坐诸将,而虚其宾席,呼充曰:“汝能降,即坐此。”充踞坐地求死,遂罢。它日又呼之,欲辫其发而髡其顶。曰:“可杀不可髡。”又使署招民榜,充曰:“吾监州也,可聚吾民使杀之耶?即一家有死而已,榜必不可署。”大将遗以酒茗羊牛肉,皆却之。自是水饮绝不入口。敌知其不可强,将剐之,大将曰:“此南家好汉也,使之即死。”于是斩其首。(《宋史•卷四百四十九•何充传》)
南宋依东晋故事,据江南半壁河山,苟延残喘,犹能存汉家冠仪。于是南人就以“辫发”来区别敌人与友军:
时顺昌受围已四日,金兵益盛,乃移砦于东村,距城二十里。锜遣骁将阎充募壮士五百人,夜斫其营。是夕,天欲雨,电光四起,见辫发者辄歼之。《宋史•卷三百六十六•刘锜传》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因缘,蒙古人依着葫芦画瓢,遵照女真兴起的模式,很快崛起并灭掉金国,随后挥军南下,最终灭掉南宋。然而蒙古人也是髡发留辫的,只是蒙古人的发辫式样与女真不同:
上至成吉思,下及国人,皆剃婆焦,如中国小儿留三搭头在囟门者,稍长则剪之,在两下者,总小角垂于肩上。(宋•孟珙《蒙鞑备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