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剪了一个使我看起来象男孩子一样的发型。
从小,父亲就喜欢我留长发,更喜欢我将头发束得高高的,束成一根“马尾巴”,并一再强调我的脸型只适合长发,于是,从我记事以来,我就一直是长发飘飘,或披或盘或扎,最长时至腿际。但我心里一直羡慕那些顶着一头短发的女生,羡慕那种短短的利落。然而我深信,如果我擅自剪了头发,父亲一定会不高兴。因此,我只能将长发进行到底。短发,特别是常常只有男孩才理的超短发就成了我做了很多年的梦。
工作第一年的夏天,被最好的女友新剪的一头短发诱惑,经不住她的游说,在吞下若干个冰淇淋后,毅然冲进一家理发店。顶着一头并不短的“短碎”出来时,我心里是害怕而遗撼的,害怕父亲责备,遗撼它仍不是我想要的超短发。
果然,父亲见到我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快地丢下一句“你不适合短发,丑!”一眼一语碎了我所有关于短发的美丽的梦想。这年冬天,我再一次蓄发至肩,这一蓄就又是六年,或休或整,我却再没剪过短发。短发重新成了我的一个梦。
后来,认识了另一个女友,她总是半月进一回美发店,每次必换一种新潮的短发,看多了她的变幻莫测,我好生羡慕地对她说,短发也是我的一个梦。她不解,何必梦,去剪了。我说,父亲不喜欢我梳短发。她听后,竟略有伤感,“我还好,头发是唯一可以由我自己作主的东西,所以我可劲儿地折腾它。”我就常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可劲儿地折腾回自己的头发呢?
结婚后,每每回家,看到父亲越发老了,更不忍它为我的琐碎小事有丝毫不快,于是,近三十的我,总是仍扎起他最喜欢的“马尾巴”才进家门。而头发却日渐真成了我的“三千烦恼丝”,发质越来越差,干燥焦黄易断易掉,一日兴起,梳头时用盆接着,落发竟缠缠绕绕盖住了盆底,心里不免一阵怅然。暗地里,狠狠地想,哪一日定去剪掉这“一头的烦恼”,且要剪他个短得不能再短的“板寸”。虽离家千里之遥,父亲对短发的不喜却一直是我心头的顾虑,迟迟不曾有足够的决心行动。
今年春节,从家回来的当天即搞坏了电脑系统,折腾半天仍无法修复。瞅瞅窗外,天阴沉沉地,似是欲哭无泪,愈加烦躁。几乎想也没想就冲下了楼,进了美发店,待洗头后,年轻的美发师问我打算怎么处理我的头发,我淡然地说:“剪板寸。”美发师愕然,“不会吧?干吗剪那么短?看你文文静静。”“板寸是我一直的向往。”“那也不要剪那么短吧?这样吧,短碎或者男式女发。随你选一个。”我最不经人劝,动摇了,犹豫半响说:“短碎我剪过了,就剪男式女发,越男式越好。”从镜子里看到美发师拿着剪刀在我脖际晃了几下仍下不得手,果然听到他微笑着再问:“这么长的头发,你真舍得剪?”“舍得。剪吧。”留了三十年的长发,我早就厌了。“这一剪子下去,头发可就不是你的了。”“嗯。”剪子合上了,头发散落了。我的梦向现实出发了,我不用也不能再回头了。我揣着满心的期待,对镜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