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中六——最后的羞涩在平安寨与大寨之间的中点位置，有一个不小的瑶族集居区——中六寨。离寨子有两三里路的时候，碰到两位中六寨的妇女大姐，她们刚从山下进货返回。快到一点了，她们问我要不要去她们家里吃饭，并说就在去大寨的路边。我很同意。在寨子的对面山上，我放下旅行包作短暂休息，这里有一座小小的砖瓦窑炉，是观察中六寨的最佳位置。只见地势陡峭，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乌黑黑的一大片。我到了那位妇女大姐的家，原来她家二楼临着山坡，依势开了一个小店，他的十六七岁的儿子看店兼经营一个肉摊。猪肉已经发臭了，飞舞着绿头苍蝇，很大程度上是病死猪肉，因为看得出死前血没有放出来，而且到处是连串的淋巴结。一个汉子过来买肉，只要了三两。从这一切就可以明白这里的生活条件了。小店里的东西无非是一些低档的日用品，价格却高出山外。难怪，进货完全靠肩挑背扛，还要跋山涉水，最快也要一天时间。 大姐问我要什么菜，我不敢要沾肉的东西，只要了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炒蕃暑叶、一个丝瓜汤。她说马上去地里摘，哪知一去将近半个小时。她的儿子开始劈柴生火，我走近参观。原来，简单的灶具就搁在吊脚楼的木板上，劈柴也在地板上，一时屋内浓烟迷漫。借这段空闲时间，我参观了这家吊脚楼。屋内空间的确不小，但基本没有家具，空荡荡的。沿着宽大结实的楼梯，往上是一间阁楼，木板没有完全铺好，只存放了些杂物，但如果加以利用，也可住人；往下是网友们谈虎色变的底楼，用来圈养牲畜的地方，主要要用途应该是防潮的隔层空间。 我决定到寨子里转转，与瑶寨来个亲密接触。一出门，就碰到三五个八九岁的小孩，他们见我就慌忙掉头夺路而逃，离得远远地站在路边用新奇的目光打量我，等我走过了才叽叽喳喳地回到正路上来。我想，幸亏我不是红眼睛、黄头发、白皮肤。 寨子里，有几条块石铺的小路相通。大多数木楼底层砌了石墙，边上堆靠着一捆捆的用来生火的树枝。家家都用竹筒和塑料管混接山泉自流水，楼道或屋顶上到处晒着红红的辣椒。到处破破烂烂的，卫生条件极差。寨子里刚好有一家新吊脚楼主骨架已搭好，正在放鞭炮起梁，人很多，也很热闹。他们说，一家建新楼，大家都来义务帮忙，已成习惯。寨子还有一所小学，也是一栋吊脚楼，学生放假了，里面看不清楚，墙外贴着一些红红绿绿的宣传政策的标语。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大部分人家都开了店。我想不明白，家家开店，谁来买呢？当地人告诉我，中六寨是附近方圆一二十里最大、最集中的寨子，和山外的小集镇有些类似，四面八方的散居的瑶民都来这里买东西。
我很想知道这里年轻人的生活。木楼高高的窗口飘荡着晾晒的衣服，大部分是黑色土布做的，有些看起来也很新潮颜色也鲜艳，大概是年轻人的。事实上，除中老年妇女外，年轻人已经不穿民族服装了。我看到一座吊脚楼前的一堆木头上，坐着一位穿着T恤的十七八岁左右的小伙子，静静地呆在那里，看着远处，不知是在想什么，是忧郁，还是忙然？不得而知。经过另一家木楼时，我看到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我离她大约10米远，我示意给她及她的木楼拍照，虽然我手快，但她躲得更快，结果只拍到木柱后面露出的半张羞涩的脸，整个身子藏在柱子后面。我只得作罢，再继续恐怕会惊吓人家。 回到吃饭的地方，那里已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是中年妇女，她们在帮主人做饭，可能是来了远客，惊动了她们这些寨子里好热闹的人。男主人，一个黝黑的汉子也回来了，他热情、谦恭地同我打招呼。韭菜炒鸡蛋，韭菜特别多，鸡蛋只见颜色；其它两个素菜味道不错。我原叫她用早上的饭煮粥的，不料她儿子水放得太少，仍旧煮成了饭。吃饭的时候，我跟他们聊天。除主人外，其他妇女普通话都讲不好，难得听懂。聊天中得知，这里的居民很少离开寨子，许多年纪大的人一辈子就没走出过这大山。少数人最远去过五六十里外的平安乡，连县城都很少有人去过。主要是山路太难走，到最近的平安寨或大寨一个来回都得一整天，而且不能停顿。寨子里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到沿海发达地区打工的，他们书念得不多，认为找不到工作。 寨子由于四周群山阻碍，无线电视节目信号和移动通讯信号基本没有。有黑白电视机的人家不多，也只能模糊收到一个台。在途中手机信号就断断续续且十分微弱，快接近中六寨的时候，手机就显示“无服务”了。寨子也没有通电话。
因此，这里基本上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还说，近些年，偶尔有些游客从平安寨徒步去大寨经过这里，但外国人居多，可他们很少停留且基本不消费，所以给寨子也带来不了什么经济效益。尽管这样，仍然有人在寨口正在建新楼，准备游客住宿就餐之用。真的希望从平安寨徒步到大寨的人渐渐多起来，更希望有人在这里吃中餐或住一宿，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与真正的、最接近原始的瑶族村寨进行最亲密的接触。 我想，同样是年轻人，他们的生活却是如此单调、寂寞、没有前途，原因就在于他们出生在这个地方。他们难道就不聪明、不上进、没有理想、甘于现实？我们这些旅游的所谓驴友，如果在这里采风、观光，也许能够呆上几天，甚至十几天。但是如果让你在这里住一个月、一年、乃至一辈子，你只能看到头上的一块天，你要走几十里无人的山路才能坐上汽车，你见不到陌生人；你看不了电视，打不了电话，更不要说上网；你整天腰挂砍刀砍柴、背着竹篓采药材、站在楼台上看对面的树木，你会受得了吗？也许对某些人来讲是个世外桃园，远离红尘的烦扰。所以，我有个建议，那些对生活失意的人们、那些想忏悔的人们都可以到这里来小住几日。我想，绝大多数人最终会疯掉的。因此，把那些背叛爱情的人流放到这里来，也不失为一个上策，让他（她）尝尝孤独的滋味。 最后，还有一个建议：那些在阳朔西街吃大餐、狂购物的朋友们，请你们少点一个菜、少买一件纪念品，到龙脊来吧，到中六寨来吧，你的点滴奉献将是对瑶壮人民最大的馈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