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来说，这是一次有感而发的艺术创作，但却意外地触动了阿丹的情感。她在我念完 之后，久久没有说话，并在电话的那一头轻轻地饮泣。我问：“你怎么了？”她细声回答： “我正准备把它们剪掉呢。”我又问：“为什么？”她又回答说：“很不方便。”接下来， 我听到了她的有关长发的倾诉。那是一个漂亮女性从少女开始一路走来的生命历程，其中包 含了生活的许多甜美和酸涩。
她说，她长到现在，几乎都是在长发的相伴中度过的，记忆中只剪过四次短发，与其说 是剪过四次短发，不如说在留长发的过程中，曾经有过四次短暂的间隔。长发给她带来了很 多与别人不一样的体验，它会引起许多的关注，赢得更多的回头率。有一次，她披着长发在 大院里走，一位陌生的老太太跟在她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路，她纳闷，便问老太太有什么事， 老太太说：“没事，我就想多看看。”老太太还说：“满世界就你一个留长发的，看着喜兴 ，姑娘，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有这么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老太太的一 番话，说得她心里轻飘飘美滋滋的，那一次，她俩站在那里聊了很长时间，像认识许多年的 老熟人。还有一次，她在车站等车，想在等车的空闲里，梳一梳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刚把盘着的头发散开，一位素不相识的大姐就走了过来，说：“妹子，我来帮你梳吧。”那 一次，那位大姐非常内行地为她结了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还有一次在海南玩的时候，遇到 一群外国人，他们一见她就惊呼起来，新鲜得不得了，围着她看了很长时间，每人还禁不住 地伸出手去摸摸她的长发，提出要和她照相，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阿丹在叙述这些往事时，语气里透着一种风光和荣耀。她还说，这头超长的头发，给她 带来过许多美妙的感觉。小的时候，她喜欢到泉水边和小溪里去洗头发，家乡的水清澈见底 ，她把头发解开，像网一样撒在水面上，然后，长时间地把脑袋半埋在水里静静地感受。洗 完之后，她会独自一人坐在溪边柳树下的青石板上，一边梳头，一边听哗哗的流水声，一边 看水中的小鱼儿，或者抬起头来看天上的蓝天白云，惬意极了。头发越来越长，自己梳头觉 得无能为力的时候，她就会嚷着喊着叫姐姐，许多时候姐姐会过来帮忙，但姐姐有姐姐的事 ，嚷得多了，也会生气，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大声地埋怨，说：“留留留，这么长的头发， 烦死人了！”说着，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对付了。她不满，就去告诉妈妈，妈妈又免不了说姐 姐一通。常常都是这样，姐妹之间的亲情就是在这样的相互依存和吵闹中一点点加深的。和 姐姐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奶奶。那时候，奶奶手里拿着梳子，嘴里喊着她的小名。每当这个时 候，她便会拿着小凳，乖乖地坐到奶奶的跟前去。奶奶的手布满了皱纹，却异常的温馨，每 次为她梳头之前，都会一遍遍地抚摩她的头发，极其爱怜的样子。有时候奶奶还会一边为她 梳头，一边哼着家乡的小曲……那些个经典的画面，在以后的时光里，常常出现在她的脑海 里，成为她一生的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