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看什么都是那么小,并不是很高大,而小时候看什么都大。
大人看高楼大厦,看习惯了,竟然觉得没那么高大,即便爬山,也没觉得山有多么高大。或许,大人身材高,见多识广了,也就不会觉得高大的东西有什么特别的了。毕竟,高大的东西不能换成钱,也不会给人什么实惠。
而在孩子眼里,就完全不是那般模样了。房子很高大,门槛很高大,房梁很高大,就连爹娘都很高大。树木更高大,至于骡马,就不敢靠近了,生怕它们扬起蹄子踢到了自己。
上炕的时候,觉得炕沿很高大,要像爬墙头一样费劲。爬上去,躺在炕上,孩子们会看到高高的房梁,数着房顶的椽棒,想着心事。不过,孩子们总想挑战高处,上房的时候会看着房顶很高,甚至不敢上去。上一个梯子蹬就会用胳膊抱着梯子横梁,脚底下打颤,但还是一点一点往上爬,竟然爬到房顶上,死命抱着梯子横梁,慢慢挪动身体,到了房上,孩子们会看着天空高远,遥不可及。会躺在房顶上,看着天上的层层白云,还能看到白云后高远的蓝天,想出很远。
从房上下来的时候,他们犯了难。叫爹,爹不应;叫娘,娘不答。只能自己抱着梯子往下出溜,不敢看脚底下,一磴一磴往下走,磨磨蹭蹭,居然磨蹭到地面上。长出一口气,再看看蓝天,还是那么高远,神秘莫测,房顶还是那么高大,似乎遥不可及。但刚才明明已经上去了,又下来了,就像征服了一座山峰,也就不怕了。或许,征服过的东西,就不觉得高大了。
扒着墙缝爬到墙头上,往下看,竟然觉得下面就是无底深渊,院子就是一个被圈起来深潭,要是掉下去,就一定会被淹没。孩子不敢往下跳,就蹲下,用手扒着墙头往下出溜。脚不挨地,离地有两尺高,犹豫再三,一松手,就掉在地上,身子往后仰,摔了一个腚蹲儿。
于是,孩子学会了爬墙头,也学会了下墙头。
剩下的高高的东西就是大树了,爬不上大树爬小树。
找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树,用脚盘着往上爬,爬一会儿就到了树腰,看看头顶,还有一半就到了树梢;再看看脚下,已经有一人多高了,不敢撒手,却没什么力气了,只能抱着树,慢慢往下出溜。
几次三番,征服了小树,就征服大树。经常练习,就能爬到树顶,坐在树杈上荡秋千,还能勒一把榆钱捂在嘴里,或者摘了槐花尝鲜。
大人们身子沉,身子笨,根本不会爬树。甚至孩子们认为大人们不会跑,也不如孩子们跑得快。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大人跑,不管遇到多么急的事,大人们都是走路。谁要是跑,谁就不是大人。大人应该稳重,最好像根电线杆子戳着,要是跑动起来,就被人笑话了。大人高大,跑动起来动静不小,就像发狂的骡马,横冲直撞。
于是,高大的大人们似乎失掉了跑动的功能,只能走路。
孩子抱着电线杆子,听里面呜呜的响声,看着高高的电线在风中颤抖。但孩子们都不敢爬电线杆子,怕触电。
要是到了城里,孩子们就会见到山一样高的大楼了。但是,上了高楼之后,熟悉了,也就不觉得高大了。
人似乎就是这样的新格,征服不了,总是觉得高大,征服以后,就不觉得高大了。难道人的魄力可以抵达屋顶、楼层、山顶?
或许是吧,伟人说过“不到长城非好汉。”爬上长城,再顺着长城爬上山顶,就可以看到无限风光了。而“无限风光在险峰”的豪请也着实偷露了一种伟大的魄力,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人生难走的路和难以跨越的山峰了。
小时候还是孩子,身材矮小,平视的时候,看的都是低处的东西。要不就是抬头仰望的东西,即便低头,也不会发现有太多更低的东西了。于是,孩子们就像阿猫阿狗一样,长不高,只能贴着地皮生活。阿猫阿狗能嗅出人们嗅不出的气味,主要还是生活的层次不同。阿猫阿狗身材不高,贴着地皮,能嗅到低矮处不同寻常的气味。但要是和人类等高的地方有了奇特的气味,猫狗就不一定能嗅出来了。
孩子们大多在低层次空间生活,看着世界很大,看着很多东西都很高大。但孩子们还是要防备红薯窖、井等东西,以免掉进去出不来了。
武术中的矮子会使用“地躺刀”,主要进攻下三盘,非常厉害。身高的人要是对付“地躺刀”就会有些手忙脚乱,不能应付了。不知道红孩儿和孙悟空大战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和大人打架的感觉。不过,孙悟空没占了便宜,反而被“三昧真火”烧了个焦头烂额!
孩子看着很多东西高大,并不代表孩子好哄骗。很多孩子支派父母,能把父母支派得团团转。他们胆小,弱势,却偏偏利用这种弱点支派大人,成了家里的小宝贝,小皇帝。
他们的认知限度决定了他们的生活,却让大人来延伸他们的衣望,也就绑架了大人,让生活空间变得愈发广大了。其实,他们是矮子,是弱势者,看什么都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