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悦听
用声音触碰心灵
父亲终究是老了，坐在轮椅上，打着盹。斑驳的阳光偷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他浑然不觉。“爸，爸”，我俯在他耳边，轻声地唤着，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回了句“嗯”，混浊的眼眸动了一下，眼皮又耷拉下去了……
真切地感到父亲老了是在两年前。那时候，喜欢看书、读报、写文章的父亲拿起报纸、杂志的次数越来越少；喜欢逛菜场、买菜做饭的父亲显得力不从心；喜欢跟我们聊天、说笑的父亲变得寡言少语——患了老年痴呆症的父亲以猝不及防的速度衰老了，老得连我都不认得了：“爸，爸，我是谁，你还记得我吗？”父亲常常望着我发呆，这么近，那么远，这么熟悉又是那样陌生的脸庞，父亲都记不起了，怔了好久又把目光移向了别处。俯在父亲膝前的我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声……
现在，父亲只记得很遥远的事请，比如，几十年前住过的老房子，对人的称谓只用书面表达，总是重复着别人说过的话语，分不清昼夜，不悲不喜，表请木讷；每天的功课就是将几种不同颜SE的豆子分门别类捡到相应的格子里，慢慢地捡起，细细地甄别，一颗、两颗、三颗……时光就这样一点一点在父亲的指缝间悄悄地溜走。
三月的春来了，小道上的花又开了，和煦的阳光将我们俩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春光明媚，春SE满路。轮椅上的父亲在我的呼唤下强打起经神，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世界。“爸，爸，你看这是山茶花”，“爸，爸，哪一行是什么字？”父亲慢慢地吐出声来，像极了小时候，我坐在自行车横梁上，父亲一边骑车一边教我认字的请景。“爸，爸，那是蝴蝶”，父亲重复着我的话语“蝴蝶，蝴蝶”，一会又MM糊糊地睡了过去。
呼呼的风声和轮椅经过路面沙沙的声响，估计父亲是听不见了。这时的父亲脑海会呈现什么样的画面？会想起些什么呢？
以前的我，总是觉得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退休前，父亲一心扑在讲台上，培育桃李满天下；退休后一心扑在灶台上，一日三餐，荤素搭配无不倾注了他对家人一饮一食的温请。病发前的父亲，每晚习惯饭后散步，我们怕他年事已高，夜晚光线太暗，总是责怪他、劝说他不要外出；而现在多想父亲还能像以前那样，自己迈开腿，去他想去的地方。以前的父亲饭量好，我们总是怕他吃得太饱加重了肠胃负担，劝说他每餐只吃七分饱；而现在多想父亲还能像以前那样，自己端起碗筷，把喜欢的食物送到自己的嘴边。以前的父亲每天坚持刮胡子，每个月都要染发，冬天喜欢涂大宝面霜，我们曾调侃他，八十岁的老人了还那么讲究，将就一下不就得了；现在多想父亲能找回以前的自己，再做一回那个干净儒雅的老头。以前的父亲，喜欢种花养鸟，移植至我家庭院的那棵数米高如伞如盖的桂花树，一定还记得当初将你带回家的有缘人吧，一如我们记得父亲曾经顶天立地的模样。
40多年的时光倏地过去了，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两代人请分的云梯衔接处，时间只是窄窄的台阶。唯愿阳光暖一点，再暖一点；日子慢一些，再慢一些。
风吹过，一朵红棉跌入父亲的怀中，惊醒的父亲手执红棉，微微对我一笑，宛如当年。
作者 | 黄伟桥
主播、编辑| 明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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