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胜奇/摄
我是在刷刷的雨声中,想起那一大家燕子的,它们怕是不会回来了。屋外电表顶上的燕巢豁豁牙牙的,显得越来越冷清了。
一个月前,每个清早,天麻麻亮时,我会被这一家燕子吵醒。勤劳的燕子父母出出进进,每每衔了吃食归来,满巢雏燕欢呼,齐刷刷地伸直脖颈企求喂食。
现在小燕子们出窝了,它们是跟随着父母,还是独立地闯进了这个纷繁的世界,我不得而知。我时常会想起它们,想起燕子父母和我的初遇。
那时,我送儿子到他学校那边的出租屋,发现有燕子正在门外的电表上垒巢。
两只燕子来回穿梭,忙碌了两天,燕巢便一点点地垒起来了。有只燕子安卧其中,看样子是在孵蛋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雏燕微弱的嘶嘶的叫声,也看到了门口地上的蛋壳。
小燕子孵出来了!我把纸一样薄的蛋壳一一捡起来,收进了一个小纸盒子。儿子放学回来,我告诉他小燕子孵出来了,儿子比我还高兴。我问,燕子一窝能孵几只。儿子说,五到六只吧。
三天后,不再有蛋壳掉下,我拼凑了收集到的所有蛋壳后,判断顶多三只。接下来的每天,我无数次地仰头望向燕巢。小燕子那阵还小,只闻其声,看不到身影。
渐渐的,能看到小燕子了,还没长出羽MAO的它们,挤作一团。待到父母回巢,便一个个伸直脖子,张大镶了黄边儿的嘴巴,唧唧喳喳地争叫着。我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数小燕子的嘴巴,四个还是五个,总也数不清楚。
有一天,望着燕子父母的身影,发现它们明显瘦了。白天,外出觅食喂养孩子,来来回回地穿梭忙碌,几乎没有停歇。晚上,则一只站在燕巢边,一只站在电表的保险擦销上,一上一下,彻夜守护着孩子们。
儿子学习,睡得晚,要到十二点半左右。其间,我们洗漱、接水,进进出出,楼道的感应灯随之明灭,打扰到燕子一家,或许它们已经习惯了。
有时候,我故意站在燕巢下面,做出觊觎小燕子的举动,试探燕子父母的反应。燕子父亲木讷,一旦反应过来了,便会大叫几声,在院子上空和屋檐间来回飞上几圈,而后就飞走了。也许,它明白我并无恶意,只是在做样子。可燕子母亲不同,它会发出尖厉短促的叫声,让我害怕;它会俯冲向我,冲到距离我头顶近乎一米的地方,再猛然间调转身子离开,但它并不飞走,仍然盘旋在房檐。我由衷地佩服它。
渐渐地,小燕子们长大了,燕巢显得小了,一只动了,一窝都会动,颤颤巍巍的。尤其是边上的那只,我真担心它会被挤出巢掉落下来,便找出一个纸兜,平放在燕巢的正下方。空纸兜的空间能起到减震的作用,即使小燕子掉下来,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小燕子到底有几只,我还是没有数清,院子其他的住户也是。有说四个的,有说五个的,也有说六个的。有一天,我终于数清了——五只。那时候,它们刚刚长出了黑SE的羽MAO,翅膀和剪尾也一指多长了。
这一大家燕子,粪便越来越多了,落在纸兜上。时间一长,纸兜洇脏了,不好收拾,还招来了苍蝇。好些天过去了,并没有小燕子挤落下来。我拿盆子盛了水,替换了纸兜。有天正换水,我突然想到,要是小燕子掉落盆里,会被淹死的。此后,就往盆里接浅浅的刚刚盖过盆底的水。
不幸的事请还是发生了。
那天一大早,儿子去洗漱时,发现一只小燕子倒在了盆中。儿子叫醒我,我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门外。盆中的小燕子头朝下,是卧着的。我们觉得,它就是巢边上那只最小的燕子。
伤心,自责,我将它埋在了屋后的原坡。原下的房屋掩映在树木中,有鸽子和燕雀起飞、盘旋。我想,再过十来天,这窝小燕子就要出窝,它们会自由自在地飞行在原畔的树木和房屋之间,却唯独少了这只。
燕子的父母依旧出外觅食,来来回回不知疲倦。站上燕巢边饲喂小燕子时,它们似乎发现了什么,神请稍有迟疑,但很快又飞走了。看到这些,我心里宽慰了些,祈愿它们不要难过,也祈愿它们眼拙,没有发现少了一只。
终于,四只小燕子长大了,它们时不时在燕巢里伸腿展翅,还轮番扑闪双翅,做出起飞的动作。我明白,它们很快要出巢了,不再让父母喂养,而是自己扑进生活里,觅食,独立,面对一切风雨。像儿子一样,长大后也会离开我们,走向独立的生活。
不久后的一个早晨,我一睁眼,竟没有听到小燕子们熟悉的鸣声。起来察看,发现它们已经飞到了房檐口,一个个怯生生的神态,看见父母飞向自己时,仍然会张大嘴巴吱吱有声。
燕子父母终于可以歇口气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小燕子跟着父母飞出去了,有时候半天不见踪影,有时候又齐刷刷地飞回来。飞近燕巢边,并不太停留,又匆匆地飞走了。
后来,它们偶尔飞回来,转悠转悠,又飞走了。
再后来,一连好几天,我再也没看见它们飞回来。
现在,每天看着燕巢,觉得它和我是一样的境遇,被遗弃在屋檐下了。
一到傍晚,我会站上楼顶,眺望暮SE中的秦岭,不时有燕雀戏逐着飞越一家一家的屋顶。那么多的燕子上下翻飞,不知道哪几只是我家屋檐下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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