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猪头最妙的便是这个“拆”字。既然是“拆”,就一定是要用手来“拆”的,很少借助刀或其他工具。当焐偷了的猪头冒着热气被母亲用铜勺从锅里捞到案板上的时候,属于我们童年的狂欢便开始了!
刚落到案板上的滚烫的猪头偷着粉白油润的光泽微微颤动,母亲开始专注地对付这个热气腾腾的美味。才从锅里捞出的猪头烫得很,母亲会在猪头的旁边准备好一只山海碗,碗里放上凉水,她的双手在碗里沾一下冷水后就开始拆卸猪头,然后一边沾水降温一边拆,时不时地还吸口气朝着手指吹几下降降温再拆。一般先将两只猪耳朵以及舌头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再拆猪鼻猪脸等较为完整的肉,碰到较为难拆的骨头上的肉还要用筷子剔下来。我们眼巴巴地盯着母亲上下翻飞的油润的手,感觉那指甲缝里沾着的肉丝末都是波灵波灵闪着光的!往往在我们实在馋得狠的时候母亲就会把两个猪眼睛先拆出来,递给我和弟弟一人一个,交代我们两个分别去找个门背后躲起来吃,不要嚼,最好是一口咽下去,别让其他人看见。据说这样吃了猪眼睛以后小孩的胆量会大,不怕邪祟侵扰。其实现在想来小孩囫囵吞了一个猪眼睛以后肯定肚子就饱了啊!这是那个年月大人哄小孩少吃肉的绝招罢了。当然在拆猪头这一天母亲是不会只让我们啃一个猪眼睛的。虽然完整的大块肉要留着招待亲戚,但总还有一些零碎的碎肉和骨头供我们大快朵颐,而且骨头上面的肉还都是经瘦肉,更香更有滋味,我和弟弟一人捧一块骨头能啃老半天!那个年代,可以双手捧着拆下的猪骨头架子啃到满脸是油,便是我童年里最富足美好的感觉了。
如今,富足的美好生活早已不是一口咸香的猪头肉能够代表的了。我家接福祭祀用的大年三十的猪头也已经好多年都没有立即拆了,因为有更好吃的其他菜肴代替了,猪头往往要过了正月十五父亲才会拆一下,拆下的猪头肉也是一家子要吃好多天。
现在过年拆猪头,我觉得更像是一种对过往岁月的纪念和对自家心灵的慰藉,吃过了猪头肉,就等于过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