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年过九旬的外公因病去世了。外公从去世到入土,外婆始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痛,我想并不是因为她不难过,也不是因为她个新从容,她的一生过于坎坷,令她在大喜大悲面前习惯了逆来顺受,命运给她什么她都习惯新地顺应接纳着。只是那年之后,外婆似乎变得更加赢弱单薄了。
外婆一生都是个美人,哪怕老了,她依然是个漂亮的老太太。在我的映象里,她爱美爱干净,总是在打扫卫生做家务,休息时就不停捣鼓自己的衣服,一本正经地盘算着明天该穿什么。有一年春节,我送给她一顶浅驼SE带花边的MAO线帽,她高兴极了,成天戴着照镜子,左看看,右看看,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写至此,我已潸然泪下,我想到在这之后不久外婆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还在2003年摔断了腿,虽然后来她是寿终正寝的,但毕竟还是瘫在床上度完了余生。外婆是怎么患上老年痴呆症的很让当时的我们费解,医生说这种病实际上就是孤独症,我当时很纳闷,全家人都对外婆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她理该承欢膝下、高高兴兴的,怎么会患上这种病?多年之后的我才明白过来,纵然晚年衣食无忧,但外公没了,外婆的心也空了。
生病后的外婆似乎谁也不认得了,有人去看她,她就“大姐、姑娘、叔叔”的乱招呼,笑容满面,谦和有礼,客套得让人难过。人们都认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我,直到有一次和她独处时,我温柔问她:“你是庞华珍吗?”她呵呵点着头笑,问我:“你咋会晓得?”我又问:“陈幼英呢?”她高兴极了:“你还认得他?”我落下泪来,抱着她,明白过来已经糊涂了的她心里仍有个地方是清醒的,那里放着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还记得我当时的眼泪和拥抱并没有打扰外婆的请绪,她悠悠说:“有他在,就是好啊!”是的,外公一直在,刻骨铭心地在外婆心里,回想她的一生,真的是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一切才是真正好的!
2004年,外婆去世了。这个美丽的女人,结束了她劳碌、惜福、忍耐、多难的一辈子。她去世那天我守在棺木前,一直端详着她,抑制不住地哭了又哭,决堤的泪水和哀恸,无法止住!
今年,是我第一次独立去为两老扫墓,我为他们拔了坟头的枯草、添了一点新泥,久久凝视着他们的碑文,我焚香烧纸、下跪叩拜,不知道他们的在天之灵能否得到安慰。在初春料峭的冷风里,我在坟前待了良久良久。
从坟上回来后,我没再梦见他们。仍然很忙,但之前工作上的困局逐渐打开,慢慢明朗了起来,过敏了很久的红斑竟然也不治而愈,我想,这是老人的福佑,他们感知到了我,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