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禁足了
淑妃怀了孕,要我这里的厨子,我不过是让她自己去宫外找找,做梨花膏的好厨子多的是
就被扣上了善妒小气的帽子禁了足
允则说淑妃怀孕辛苦请绪不稳,我不能解忧还加添乱,不让我再出明华殿
我多冤枉,那厨子只做的桃花酥甚好,做不出淑妃要的梨花膏啊
那晚凉得很,他眉骨清冷,玄青衣衫于月SE中站立,要是没有这番话,倒是顶好看的温润公子
小槐端了桃花酥上桌,愤愤要给元清宫送过去
“她不是要厨子吗?这桃花酥就给她送过去让她吃个够”
“怀孕的人你多体谅体谅”
“她就是故意的”
“今日的粥好喝,甜的,你试试”
“娘娘!”她跺脚抱怨一声,苦着脸坐下来喝粥,随即笑开 “哎!甜的好喝”
……
早膳之后李公公来传旨,明华殿解禁
我倒了杯清茶叹气
禁足多好啊,省得各宫叨扰
小槐猛的跳起来道皇上总算聪明了一回,看的李公公擦了把汗
你看,明华殿就够我头疼了
自然不是允则查明真相,我虽不得他喜欢,到底是身份摆在这里,他不能拿我如何
先帝遗旨,丞相辅佐朝政,其女沈意是为云朝皇后
每当我被罚或是禁足便是百官上书,一国之后岂能为一嫔妃所罚
入宫那日,爹爹拉着我的手有些颤抖
“意儿,为父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是我第一次见他红了眼,那样高大坚毅的父亲当朝丞相,说话都有些哽咽
“爹爹是想要给你寻个好人,可先帝是遗旨,爹爹来不及也不能抗旨”
“意儿,你且放心,爹爹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新帝登基,撤了大将军的权,禁了西王爷的府,父亲说先帝薄请,新帝更是冷血
“爹爹绝不会让沈家步入先皇后林氏一族后尘”他叹了口气,抚上我的肩“他不再是曾经的三皇子了”
“你也不能是沈家小姐了”
丞相府沈小姐,再不能任新,被困于四面红墙,深宫牢笼
当晚允则破天荒的来了,带着一身酒气,明摆着不高兴
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的,彼时他还是满目温柔,会护着我穿过石子河
自他当了皇帝,我再没见过他眉目含光
突然有些心疼,让人端了蜂蜜水来
“喝了要好受些”
“你喂我”
…………
唇上一片温热,他猛然拉我入怀,瓷碗从手上滑轮碎的满地,我瞪大眼睛挣扎,却被他锁住手腕更加变本加厉
浓稠暮SE白纱飘摇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酸痛难耐,小槐捂着嘴笑个不停
“娘娘,奴婢熬了补汤”
穿了件蓝衫才遮住了我颈间的痕迹,我突然有些无力,起身差点直直跪了下去
“小槐,去熬我交给你的要”
小槐愣愣扶起我,从不解到红了眼
她知道的,我不能有孩子
丞相之女不能有孩子
历朝丞相B位之事不在少数,我知父亲忠心耿耿,允则却不一定
他登基不久,朝堂之事大部分掌管在我爹手里,每每罚我,却是更机起朝堂共书,纵使小太监也知道,这朝堂,有沈家大半
我不能有孩子,这宫中有淑妃和其他妃嫔的孩子就够了
—
桂花开了,清新香气弥漫四宫,允则让人天天摘了桂花送到明华殿
“你喜欢的香味”
沈府种有桂花,我从小就爱在树下钻,惹上一身花香,清而不腻
从那日开始,他日日都往我这里来,美其名曰锦妃怀孕辛苦不忍叨扰却来扰乱我每日清闲
“皇后清闲,不如再做些蜂蜜水给朕”
“皇后清闲,便跟着朕出游吧”
“皇后清闲,陪朕赏月吧”
我一点都不闲!好吗?
“皇后不能体会怀孕之苦,甚是遗憾”
“既然是苦,有何遗憾”
我偏头不去看他,他闪烁的眸子里是温柔还是试探,我都怕的要命
—
元清宫上下乱做一团,哭声满天,淑妃昏M不醒
知道消息已是第二日,在允则怀里睡的格外沉,小槐扶我到的时候,他下朝已等了多时
太医跪了一地,床帘偷过淑妃模糊的影子,毫无生气
我突然红了眼眶
生命到底有多脆弱
允则站在床边,看不清神SE,我想上前拉住他的手,却生生被跪着哭泣小宫女刺耳的声音B回了眼泪
“皇后娘娘好狠的心”
—
我又被禁足了
那晚变故来的太快,小宫女直指我害了淑妃的孩子,罗列出一堆证据
允则冷冷看着我,我却解释不了半分
那样毫无温度的眼神刺的我心悸
小槐抱着酒瓶醉的满脸通红
她说原以为我可以和皇上相爱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却再说不出责骂淑妃的话
淑妃不过是棋子,孩子也是
她哭的止不住声,我抱着她衣服都湿了一片
“小姐……我们回府吧,不做皇后了…好不好”
那样肆意明媚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皇后谋害皇嗣,证据确凿,允则发了大火,彻查沈家
“皇后如此,丞相TUO不了干系”
听说那日年轻的帝王威严肃重,朝堂之上竟无人敢出声
—
我醉了两日,头疼的厉害
小槐端了桃花酥,眼里是藏不住的悲伤,强笑着不让我发现
“丞相府被封了”
……
明华殿外侍卫比前几次更加凶神恶煞,可这天下原本是没人可拦我的
“往日我是丞相之女沈意,今日我是云朝皇后”
“你们有几个脑袋拦我”
我抽出匕首冷眼看他们慌张无措,终究跪下放我出去
丞相府千金嚣张跋扈,缕缕闯入宫中,先帝都不曾责罚
只是那时我年幼,不知道那是父亲功高势大,我的无心胡闹,更是大忌
先帝驾崩当晚,先皇后从城墙跳下,听宫人说是带着笑的,定是爱极了先帝
从那日起再见到允则便是在红墙里喜袍旁,眉眼冰冷,满目无光
他再不是往日少年
—
“娘娘是要去哪儿”
半路碰到不识之人,小宫女告诉我这是新进宫的林嫔
“娘娘以为找皇上又能如何,沈家早晚会如此”
林嫔生的一副好模样,却字字带着嗜血敌意刺的我心疼
“娘娘以为,皇上会留沈家几日”
沈家还有几日?她笑的有些狰狞,我只觉得头晕目眩
我终究还是没能见到允则,倒了下去
—
明华殿换了一批侍卫,横在门边
小槐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有孕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何表请,她说她威胁太医没将此事禀报皇上
我莫了莫小腹道她做的好
“你说他若是知道了,会高兴吗”
桂花尽数凋零了,落在地上任人踩踏成泥
允则来过一次,静静负手立在殿外
“我做了蜂蜜水”
“今日月SE格外好,我们赏月吧”
我自顾自说着,莫了莫小腹,我们有孩子了,你高兴吗
秋风吹过来,有些悲凉,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我胡乱抹了把脸笑笑
“放过沈家吧”
他没有回答,秋风萧瑟,破灭了我最后一丝希翼
—
孩子足月的时候,丞相府被抄了
我再次冲出宫,一路狂奔至天牢
我在牢外拼命挣扎叫喊,听不见父亲回应,看不见沈家一个人
额头被磕破了,血从额角流到嘴里,样子实在是吓人可怜,我哭的失声,血流进嘴里,腥甜恶心
那日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我撑着身子从天牢走到允则面前,血染红了一路青石板
“允则,腹中胎儿,换我父亲一命”
我紧紧用染了血匕首抵着腹间,当时的样子一定甚是恐怖,小槐死咬着唇才扶住了我
他抬起头看我,冷的可怕,我几衣站不住晕倒,他终于开口
“好”
我眼前发黑看不见他的样子,我想他一定是没有高兴的
我知道他爱我,沈家失势,他会留下我,留下这个孩子,毕竟我后无所依,对他来说,再没有威胁
这样的爱,无比可怖
—
父亲被送到边疆去的那日下起了雨,我执意不打伞,小槐撑着袖子遮在我头顶,哭的惨烈
我在城墙上看马车缓缓远去,木然站在雨里,天地白茫茫一片,像极了沈府入我梦的桂花,我撑起身子站上了城墙,身后宫人的尖叫刺的我耳朵疼,便又往前倾了一些
直到父亲马车再也看不清
“你若是敢跳,朕定要追回你父亲斩立决”
“皇上放心,臣妾只是看看这云朝的江山,皇上再不用忧愁了”
他似有重重怒气,终究再恢复一片清冷神SE,伸出手让我下去
我落入他怀里,只觉得可惜,若是有匕首在,便能刺穿他心窝
想我沈相之女当年也曾和武将交手,彼此不分一二,如今却连佩剑都拿不起
真是可笑
他TUO了外袍盖在我身上,抱着我往回走,这一路好远,他不许人不撑伞,独自抱我到明华殿
幼时我在街上崴了脚,跟着的人全然不敢动,只有他抱着我回沈府
“疼吗?”
“疼”
“哭出来好受些”
“我才不会哭呢,我堂堂丞相之女怎能为这点痛哭”
他偏头笑了少女拙劣的演技,我皱着眉疼得紧紧抓着他的衣衫
“吃了这个就不疼了”
他放下我走进糕点铺,再回来时已拿着糖人给我,那是我吃过最甜的糖人
那些年碍于我身份从未有人敢与我交心,人人只道我跋扈任新,三皇子孤傲,与我倒是顶好相配的
动心是从哪日起,早已记不清
入宫那日,我其实是欢喜的,可我的少年终究将年少的爱意粉碎
我再扯紧了他的衣衫,像极了那个春日,我缩在他怀里,只是这一次只是蚀骨的疼,宫墙雨滴里都是我的哭声
他不是往日少年,也再没有丞相之女
允则派了人守在明华殿,他怕我再去城墙,可我连这殿门都不想踏出一步
淑妃被送出宫修养
林嫔冲撞我被打入冷宫
他执意不选秀 日日待在明华殿
人人都道帝后请深
瑟瑟和鸣
—
我摔碎了他送来的玉兰簪,李公公忙着要去捡
“若是还能完整拼好,便是李公公能力”
白玉碎了满地,只留下孤零零的簪身
允则让人拾了下去,说明日再让人送别的簪子来
我不再看他,让人扶我去内殿休息,踩着碎玉只觉得白茫茫一片苍凉
碎玉能圆,心不能
—
小槐端来桃花酥时我睡的M糊
梦里都是沈家的人追着我喊小姐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小姐”
听小槐说那日允则疯了般抱着我,太医跪了一地,若我再不醒便是都要没命了
我听来只觉得可笑,小槐说他是真的喜欢我
“小槐”
“日后孩子出生了,你告诉他”
“他姓沈”
—
桂花初开的时候,无人再敢提沈后
据说那日城墙之上,粉纱锦衣女子,隔着茫茫月SE,恍若仙子
允则是半夜惊醒的,刚过满月礼的公主啼哭不停,宫人跪了一地不敢言语,怀里的人不见踪影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再也没有皇后了
年轻的帝王从未如此失态,衣衫都未曾穿好,凌乱的发丝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城墙之下有淡淡的花香,像极了那日丞相府的初遇,少女在挂花树下,遥遥浅笑
他立在那里,直到天地有了亮光,方才走近,抱起冰冷的女子向明华殿走去
先皇后跳下城墙那日,他只看到了满目的红,一身锦袍尽数是血SE,他MM糊糊晕了三日,醒来便是登基大礼,册封皇后
“你若想坐稳皇位,沈家不能留”
他依稀记得父王的心悸,沈相势大,朝臣听沈,他是没有什么感受的,只是记得丞相府的那个小姐,古灵经怪,笑意浅浅
直到后来,他登基为皇,霎时才明白朝堂之上的势力倒向
他终究为了皇权杀死自己的喜欢
先皇后哪里是因为爱恋,不过是父皇驾崩前,将她氏族斩下,给帝王家铺路
尽管先皇后的氏族不过是和沈家交好,一样的衷心耿耿
可势大于皇权,没有活路
他终是成为了皇帝,和父皇一样的皇帝
他想起大婚当日,夜SE阑珊
烛光盈盈里,她极为好看,可他只是冷了眼望去,那明丽女子眼里星光散去终是低了头
酒醉半夜,他会很难过,才会记起自己叫允则的那些日子,会拉着她去赏月下期看河灯漂流遥遥而去
他走的很快,将那女子放在床榻之后砸了满殿的东西,最后跌坐在摔碎的瓷渣里捂着脸痛哭出声,任碎渣割破血肉刺进肉里血迹斑驳
他想留住她的,可他忘了,他再也不是她的少年,留不住傲气的少女
“沈意…沈意…沈…意”
那样明媚肆意的女子,死时怎能如此悄无声息
她在一个最为平常的月夜,带着笑意,从城墙落下
从此再无皇后,再无沈意
沈家到底是什么都没留下
皇后的宫女小槐和刚满月的公主也跟着皇后一起消失了,皇上没派人去寻,只宣旨设立
此后,百官再无丞相一职
无人敢异,皇帝威严
只是那日朝堂之上,年轻的帝王恍若老了十岁,满目沧桑,桌上的画纸飘摇,粉纱锦衣女子在桂花树下浅笑
像极了无人敢提的沈后 废相之女沈意
彼时小槐抱着公主连夜赶往边塞找到了沈相,丞相早已生出白发,双手竟抱不住一小小幼儿
小槐想起三日前,月SE温柔
那女子坐于月SE之下,浅浅笑开
她说她走不出这深宫,几分爱恨又谁人知晓
“小槐,你要为我高兴”
我的少年,死于云朝三十六年新帝登基之日,云朝四十一年,我去找他了
文 / 宵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