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道关云长义释曹阿瞒,留下了千古美谈,也留下了千古谜团:曹草的残兵败将已经疲惫不堪,斗志昂扬的张飞赵云为何不穷追猛打?曹草一步一挪爬到华容道,张飞赵云为何不赶来和关羽会合?如果关羽一刀把曹草宰了,还会有后来的三分天下吗?
说关羽放曹草是讲义气,估计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因为曹草和关羽之间的恩怨纠缠太深了,关羽一见曹草就血灌瞳仁刀劈如风,那也是很好理解的:当年许田围猎,关羽就已经对曹草动了杀机,后来关羽喜欢上了秦宜禄的夫人,曹草也答应将那美妇当做奖品送给关羽,结果一看那美妇实在太美,曹草就食言而肥自己笑纳了。
关羽被迫投降,这种羞辱,一般人都难以承受,就更别说一向心高气傲的关羽了。于公于私,关羽跟曹草之仇都是不共戴天,刘备和诸葛亮派关羽去华容道,看起来就像是真想要曹草的老命一样。
但是读者诸君都知道,在刘备和诸葛亮眼里,曹草不是不可以死,但是却不能死在赤壁之战中,尤其是不能死在刘备这帮人的手里——刘备当时还没有南下夺取荆州四郡,就是曹仁从南郡倾巢而出,刘备那点兵力也挡不住,就更别说对付刚打完胜仗士气正旺的东吴军队了。
周瑜要杀刘备,也要杀诸葛亮,这是摆在台面上的事请,当初刘备去见周瑜,可把诸葛亮吓出了一身冷汗:“孔明偶来江边,闻说玄德来此与都督相会,吃了一惊,急入中军帐窃看动静。只见周瑜面有杀气,两边壁衣中密排刀斧。孔明大惊曰:‘似此如之奈何!’”
要不是关羽按剑立于刘备之后,周瑜早就摔杯为号把刘备剁为肉泥了:“关云长,世之虎将也,与玄德行坐相随,吾若下手,他必来害我。”
诸葛亮跟刘备解释清楚了周瑜的不怀好意和关羽的救驾之功,没过几天,就派关羽去华容道堵截曹草了。
我们细看《三国演义》就会发现,刘备和诸葛亮原本就没想截住曹草,甚至也没打算让关羽为难,所以当初分派阻击任务,张飞和赵云接到的命令都很明确:赵云打头阵,“不杀他尽绝,也杀一半”;张飞在第二道防线,“虽然不捉得曹草,翼德这场功料也不小”。
诸葛亮的心思很明显:对曹草的败兵,不求包围全歼,更不指望生擒曹草,免得曹军狗急跳墙拼命反扑——刘备就那么一万左右兵马,曹草以十换一,也能把刘备的老本儿折腾光。
赵云张飞的任务不是杀将捉曹,而是抢夺军需物资和武器装备,在这一点上,赵云做得很好:“草教徐晃、张郃双敌赵云,自己冒烟突火而去。子龙不来追赶,只顾抢夺旗帜。”
赵云根本就没想过乘胜追击,更没想过要到葫芦口跟张飞前后夹攻,他手下的战士都变成了搬运工,除了没啥大用的旗帜,盔甲刀抢肯定也没少划拉。
张飞追赶曹草,也是虚应故事:“许褚骑无鞍马来战张飞,张辽、徐晃二将,纵马也来夹攻,两边军马混战做一团。草先拨马走TUO,诸将各自TUO身。张飞从后赶来。草迤逦奔逃,追兵渐远,回顾众将多已带伤。”
赵云和张飞之侧击而不阻击,说明诸葛亮早有安排,决不可截断曹军生路,如果布置好防线死顶硬扛,自家的损失一定很大,在彝陵葫芦口,曹军能跟张飞部下混战,说明人急眼了是连张飞都敢打的。
最搞笑的是张飞带领的以逸待劳之军,追赶疲惫不堪的曹草溃兵,居然越追越远,不知道的还以为张飞是想放丈人们一条生路,免得回家被夏侯姑娘揪着耳朵罚跪搓板呢。
经过赵云张飞两次袭扰,曹军已经拿不起刀抢,如果关羽张飞赵云三人六千五百人马会师华容道,曹草肯定是突围不成只能束手待毙了。
不但张飞赵云没有出现在华容道,刘备和诸葛亮也没打算去:“于樊口屯兵,凭高而望,坐看今夜周郎成大功也。”
刘备诸葛亮屯兵樊口,既是观望,也是防范,他们防范的当然是周瑜——万一周瑜的哪支部队“杀红了眼”“误伤友军”而干掉了刘备,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刘备和诸葛亮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关羽去华容道,所以“云长在侧,孔明全然不睬”,这未必真是要弄机将法,而可能是想留下关羽保驾。
关羽一定要去,诸葛亮也没办法,只好让他带着五百校刀手去华容道,并且让他在营地点火生烟,以便让狐疑的曹草走大路平安撤回。
关羽很执拗,诸葛亮和刘备很无奈,当时的局势不允许曹草挂掉,刘备诸葛亮心存顾虑却不能明说,这样两难之下,关羽就气哼哼地带着自己的嫡系部队出发了。
前面咱们说过,关羽比张飞赵云还恨曹草,欺君之罪,夺妻之恨,生擒之辱,关羽不报此仇寝食难安,但是在华容道上看见狼狈不堪的曹草,关羽好像忽然明白了:我上了孔明先生的当了!
在刘备手下,关羽是头号大将,此公熟读春秋左传,对纵横捭阖之术颇有研究,被诸葛亮冷落而一时气愤,这才领受了截杀曹草的任务,在华容道守株待兔时闲着无聊,关羽肯定不止一遍推演过自己诛杀曹草后如何风光荣耀,但是越推演越心惊:我宰了曹草,他的手下岂能不找大哥玩儿命报仇?曹草的亲戚跟我们拼命,周郎是帮我们还是趁火打劫?
关羽智勇双全,对时局有着深刻了解,静下心来一想,就知道自己接了一个烫手山芋,所以他看见曹草逃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冲锋,而是跟曹草聊起了过去的事请。
曹草跟关羽“叙旧”就像菜市场两个大妈讨价还价: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赠送赤兔马,关羽欠了曹草一百块钱;关羽斩颜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围,也值一百块钱。两相抵消,谁也不欠谁的。
曹草有翻出旧账:你过五关斩六将,还欠着我一笔。如果关羽不想放曹草过去,马上就会倒竖卧蚕眉圆睁丹凤眼:你抢了我的心上人,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关羽之所以这样跟曹草喋喋不休算往来账,他是在拖延时间,以便进一步确定刘备和诸葛亮的真实意图。
双方你提一笔我提一笔,账算完了,关羽期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苦等的张飞赵云连半个影子都不见,很显然这两个兄弟是接到了明确的指示,就把我晾在华容道上左右为难!
张飞赵云久等不见,关羽什么都明白了:军师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呀,如果我不管不顾砍了曹草,我大哥也会跟着送命,如果我这一刀不砍下去,回去就得按军令状受诸葛亮挤兑……罢了,我认倒霉吧,谁让我主动请战呢!
关羽明白了诸葛亮和刘备的算计,在个人颜面和全局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选择了牺牲自己而成全刘备——当然,他也知道有大哥在,军令状就是一张废纸,所以他才气哼哼地对诸葛亮说:“关某特来请死!”
曹草败走华容道,刘备诸葛亮都是大赢家,曹草和关羽也没有吃亏,曹草逃得活命,关羽后来在樊城之下即将被孙权偷袭的时候,曹草向他通报消息,也是在还华容道的人请。
这样一想,我们就什么都明白了:曹草不可以死于赤壁之战,曹草死了,孙权和周瑜就会灭掉刘备;华容道不能让张飞和赵云去守,因为他们找不到释放曹草的借口,做得太明显,会机怒孙权和周瑜。于是最后只好让关羽受点委屈——如果关羽不强烈要求出战,华东道就不派人去防守了,如果东吴问责,诸葛亮也有话说:我没想到曹草会从那儿逃走,你们想到了,为啥不派自己人去打阻击?
赤壁之战原本就是一场三方势力的角逐,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读者诸君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刘备和诸葛亮真想留下曹草的新命,为啥不让张飞赵云跟踪追击?如果关羽不是明白了刘备和诸葛亮的真实意图,又怎能不趁此机会斩杀曹草以报夺妻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