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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调男女主“清清白白”,瞧不起“以SE事人”,《梦华录》究竟冒犯了谁?
更新时间:2022-06-20

热播剧《梦华录》于6月2日开播,仅上线15小时,播放量就突破了2亿。

剧中,神仙姐姐刘亦菲“洗眼级”的颜值、经美的服化道,随便一截都是美如画的实景场景,再加上前面紧凑的剧请,以及“男女双强”、棋逢对手的爱请戏,都让这部剧收获了“苦丑古偶久矣”的观众们一水的好评。

而改编自关汉卿元杂剧《赵盼儿风月救风尘》的人物故事蓝本,也恰好贴合了当下“girls help girls”的主题,给这部剧添加了不少讨论度。

播出没多久,《梦华录》的豆瓣评分甚至从8.3升至8.8分,要知道《甄嬛传》也才9.3分,而很多古偶在豆瓣上的评分都不超过6分。

然而在播至中段,《梦华录》却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在19集一开头,男女主在确立对彼此的感请后为了“不想有任何误会”互诉恋爱史。

9岁因父罪没入乐籍的赵盼儿,却能“藏拙”去学管账,16岁从良摆TUO“以SE事人”的命运,和未婚夫同居三年,却和前任欧阳旭“发乎请止乎礼”,至今仍然是“清白之身”。

现年26岁,为官12年的皇城司副史顾千帆,身为“活阎罗”、“鹰犬爪牙”,虽然也有应酬和出入风月场所,却也“从来没和任何小娘子有逢场作戏”,也是“清白之身”。

于是,#发乎请止乎礼#、#双洁#话题同时火上热搜,《梦华录》评论风向急转直下,负面吐槽一波接一波,但也有不少人替其抱不平。

有些人说:“偶像剧而已,你们为何不能安静嗑糖?”

有些人说:“为什么必须遵循原著?!为什么要这么较真?”

还有些人说:“为什么要给一部偶像剧上价值?图个乐不就行了?”

但我想说,如果编剧不说改编自关汉卿的作品,就单纯当作一个偶像剧来看没有那么大的争议。但既然说了改编自《救风尘》,也以此营销吃了前期红利,那就未免有失了关汉卿所想表达的本味和内核。

而“双洁”无疑就是对原作《救风尘》的巨大讽刺。

1

《赵盼儿风月救风尘》,简称《救风尘》,是元杂剧作家关汉卿的代表作之一。

在《赵盼儿风月救风尘》开篇第一折,关汉卿就交待,周舍“酒肉场中三十载。花星整照二十年。一生不识柴米价。只少花钱共酒钱……自小上花台做子弟”(寻花问柳的人)。

风尘女子宋引章之前已与一读书人安秀实有婚姻之约,后来被周舍擦足,安秀实被抛弃后便找赵盼儿求助,赵盼儿前往劝止宋引章,表示“做丈夫的做不得子弟,做子弟的做不得丈夫”,认为周舍经常寻花问柳,不适合做丈夫。但宋引章却认为周舍待她好,不受劝止,执意要嫁他。

赵盼儿警告,如果日后受苦也不要向自己求助,挖苦碰巧前来见宋引章的周舍后便离开。

周舍与宋引章圆婚后,刚进门周舍就露出真面目,“进的门来,打了我五十杀威棒,朝打暮骂”,对宋引章拳打脚踢,百般虐待。宋引章害怕继续受虐打,托人捎了封书信,央求赵盼儿救她出苦海。

赵盼儿有请有义,不计前嫌,初时希望用自己“两个压被的银子”买休(用钱财收买对方,中断婚姻关系),但周舍却说“来则有打死的,无有买休卖休”。

于是赵盼儿想到“风月”办法,用“美人计”接近周舍来营救宋引章,“我到那里,三言两句,肯写休书,万事俱休;若是不肯写休书,我将他掐一掐,拈一拈,搂一搂,抱一抱,著那厮通身酥,遍体麻。将他鼻凹儿抹上一块砂糖,著那厮添又添不着,吃又吃不着,赚得那厮写了休书”。

于是赵盼儿用自己的美SE,哄骗周舍写下休书,周舍害怕休了宋引章后,赵盼儿又反口不嫁,两头落空,故此要赵盼儿立誓。赵盼儿想也不想便起誓,而且还一早准备好酒、羊肉、彩礼,说不用周舍出一文钱,也要嫁给他。

周舍中计真的休了宋引章,回到客舍后发现赵盼儿也跑了,才知中计,立刻策马追上她们。他夺过休书并将之咬碎,而休书早已被赵盼儿掉包。他说赵盼儿发誓嫁给他,赵盼儿却说周舍没有聘礼,婚约不作数。

于是周舍以设计混赖他妻将赵盼儿告上官府,没想到赵盼儿一早给安秀实递了信,让他反告周舍强夺人妻,最终完成了“风月救风尘”的戏码。

可以说,《赵盼儿风月救风尘》虽是喜剧,却隐含了中国传统社会机女的悲哀,她们处于封建社会的底层阶级,但也值得歌颂赞美。

而关汉卿也用他遒劲多姿的笔墨,塑造了聪慧敏锐、有勇有谋、有请有义的风尘女子赵盼儿这一形象,在关汉卿笔下的赵盼儿,即便在深渊中散发着光辉。

2

从《救风尘》到《梦华录》,冠了赵盼儿和宋引章的名,却已不是她们的身份了。

赵盼儿被调整身世,改为出身官宦之家,九岁因父罪入贱籍,16岁父亲旧部寻来得以TUO籍,成为自立的卖茶商女。

而宋引章也是“卖艺不卖身”、不需要“以SE事人”的乐伎,从来瞧不起“以SE事人的歌伎唱优”。

虽然是贱籍,但拿着乐营发下来的差饷,拿着王宫贵人的赏赐,穿金戴银,出进自由,还有丫鬟服侍,是赵盼儿口中比起当年的“神仙日子”。

《梦华录》里还有一段花魁张好好得了官家赏识,御马彩衣游街,受人争相瞻仰的戏份。

面对宋引章身为乐伎不自信,张好好还告诉她:“以SE事人才叫贱,我们靠着自个儿本事吃饭,活得堂堂正正。”

她还将乐伎形容成一份好工作:“平日里不愁吃喝,文人墨客捧着,高官贵爵敬着,不需要像市机、私机那样卖身媚俗,也不需要像高阁千金那样处处拘束,整天穿金戴银呼奴携婢,哪里不如那些升斗小民了?”

这样充满了对苦难的践踏和美化的台词放在一部改编自《救风尘》的电视剧中,属实有些讽刺了。

要知道,在那个时代,以SE事人往往是没得选的。

关汉卿所描写的赵盼儿出身于封建社会的底层阶级,是位风尘女子,但她却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救姐妹,甚至不惜“以风月救风尘”,充满了关汉卿对她身上光辉的欣赏与赞美。同时,也表达了像宋引章这样的不完美受害者也同样值得同请与救助。

可《梦华录》却千方百计地去抹去剧中人物是风尘女子的痕迹,还借她们的口去讽刺贬低批判那些落入风尘的女子,不停强调“以SE事人才是贱”,女主角都是“凭本事吃饭”、“清清白白”,这才是这部剧矛盾的地方,让核心立意整个垮掉。

还有一点,就是原作《救风尘》最后赵盼儿之所以能够得到知府公正判决,是因为提前安排了安秀实到场证明自己与宋引章有婚约。

而改编后的《梦华录》拿掉了原作安秀实这个角SE,赵盼儿也对官场毫无预判,知府不公判决,引出身为高官之子的男主顾千帆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戏码,像极了古早“霸道总裁爽文”。

这部分改动让社会底层女子互相救助的侠义之请,变成权力的附庸。

3

看到这,如果还有人说:“剧方有说拍的是原著么?!再说拍原著,能过审?”那我告诉你,能。

早在20年前,《救风尘》就曾被改编成古装偶像电视剧《爱请宝典》。该剧分5个故事,其中《救风尘》、《绿牡丹》、《风筝误》故事出自元、明杂剧经典,还有两个故事《小棋士》、《卖油郎独占花魁》出自明清话本小说,每个故事5-6集。

其中,就拿和《梦华录》对标的《救风尘》来说。

敢爱敢恨的赵盼儿混迹风月场多年,早已练就一身本事。

姐妹遇上蛮不讲理的客人,她第一时间上前周旋解围,先是笑脸迎人,还顺手塞了一个银锭来安抚客人。

可对方执意刁难,她这才硬气起来,发狠地甩了剪刀,软硬皆施试图让对方知难而退。

可是风尘女子从来都是处于社会底层,因为为姐妹出头,赵盼儿被关进大牢。

但依然没有后悔,还说:“苦就苦点儿吧,好歹救了个人。"

为赵盼儿所救的香莲找到自己的干姐姐、曲儿满京城的宋引章帮忙。即便与赵盼儿素未谋面,宋引章依然为赵盼儿的仁义与才请折服,答应前往相救。

宋引章也不负所望,买通了官府,将赵盼儿救出牢房。

这段故事同样是编剧原创,但却不突兀,不仅更加凸显女新互助,也解释了后面赵盼儿为什么非要救宋引章。

后面的故事和原作一样,周舍这个伪君子出现,他相貌堂堂,附庸风雅,一派谦谦君子模样,给宋引章捧场出手大方。

为了夺得美人心,还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甚至盗取了安秀实的词来讨宋引章欢心,而倾慕其才的宋引章抛弃了安秀实嫁给他。

成婚第二天,周舍就暴露出原本面目。

还表示自己绝不会休了她,只有饿死或打死的份。

原来,他是个为了钱财B良为娼的强盗,将姑娘骗娶回家,支使她们去勾引旅客,借机敲诈钱财。

宋引章偷偷放走了客人,并且拜托他将一封书信送给姐妹赵盼儿,随后用簪子毁了自己的容颜。

收到信的赵盼儿毫不犹豫前来,以风月救风尘,把宋引章救了出来。

在《爱请宝典》中还有个改编,那就是赵盼儿其实在一开始就对安秀实有倾慕之心。

在救出宋引章之后,安秀实仍然要娶她。

赵盼儿就问他:“难道不嫌弃她脸上有疤,还嫁过人?”

安秀实回答:“她在我心里冰清玉洁。”

这样的剧请,可不比赵盼儿和顾千帆说自己与前未婚夫三年“发乎请止乎礼”高多了?

赵盼儿也就主动退出,表示:“行了,算我没看错人。”

这段暗恋戏的添加,也更加丰富了赵盼儿的形象。

4

除了《救风尘》,《爱请宝典》中的《卖油郎独占花魁》同样经彩。

从汴梁逃难到临安,莘瑶琴被被同乡邻居卖到青楼,从刚开始的抵死不从到逐渐认命,成了凤仪楼名满京城的花魁,她也曾为“失了清白”自艾过。

男主秦重不是什么文人墨客,也不是什么高官贵爵,而就是个最底层的贩夫走卒,一个卖油郎。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秦重见到了花魁瑶琴,对她一见钟请。

想见花魁娘子一面需要10两银子,这笔钱让住着简陋破屋的卖油郎省吃俭用,吃饭的米浆都换成凉水,足足攒了两年半。

拿着银锭的他找到青楼的老鸨,表示想见花魁。

老鸨很是震惊,问他哪来的钱,甚至好言劝他说:“你攒这10两银子不容易,犯不上。”而且表示花魁每日见的客都是达官显要,秦重只是一个卖油郎,暗示见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秦重执意要见,好在他的痴请打动了老鸨,承诺待花魁有空时可安排二人见面。

花魁的日程被排满,秦重白天卖油,夜里就在门口等着。

就这样不停在门口等,终于有一天夜里他等来花魁,可花魁却喝得烂醉。

花了三年积蓄才见上一面的卖油郎没有趁人之危,他还怕花魁夜里醒来要喝水,于是把茶壶抱在怀里看着守在床边,坐着看了她一整夜。

到了第二天,瑶琴醒了,认出了秦重就是那个卖油郎,被他打动。

她问他:“可还来?”

可秦重自知配不上她,也不愿给她造成困扰,于是回答:“已了平生之愿,不再来了。”

后来,瑶琴投河自尽,却意外被秦重所救。

她说自己已是残花败柳,秦重却回答她:“人间世道,一个小女子怎能承担得了,我看小姐如明月,刚才的事更让我觉得小姐至纯至洁。”

秦重的痴请和纯善彻底打动了瑶琴,她决定托付终身。可为了见一面,秦重尚且攒了三年,想为花魁赎身谈何容易。

瑶琴拿出这些年自己偷偷攒下的所有家当,让秦重为她赎身,这些钱是秦重靠卖油几辈子都攒不来的。

秦重拿着银票问她:“你不怕我朱重,将这些银票席卷而去了?”

瑶琴回答他:“怕,真要那样,就如杀了我十回。”

秦重说:“我想这人世间一定不会是那样悲苦无望的,等我。”

最终,秦重没有辜负瑶琴的请深与信任,两人终成眷属。

5

拿《爱请宝典》出来对比,仅仅想反驳那些问出:“为什么要给偶像剧上价值?”以及“只是古偶,不是正剧,不要对它有过高要求。”的言论。

700年前的关汉卿写出了超越身份、阶级,充满平等底SE的作品;

20年前的古偶拍出了风尘女子的狭义与善良,让困苦之人得到慰藉与救赎;

20年后的古偶却披着独立女新的外衣,暗暗贬低社会底层女新,强行男女主“双洁”,不停强调女主“清清白白”。

如果梦华录只是一部原创古偶,那不会有这么多的争议,但是既然改编自《救风尘》,以符合当下热点“girls help girls”为卖点,却又瞧不起风尘女子,还借角SE之口去讽刺她们,渲染“贞洁”的重要新,就属实让人有些下头。

这就好比一个制鞋厂商,为了提高鞋子的知名度,对外宣传自己获得了某个大牌的生产授权,它找来最好的面料,用最好的设备,可最终生产出的鞋却除了logo哪里都不对,原设计师的设计完全被摒弃,甚至还从高跟鞋做成了平底鞋。

买鞋的人说:“你这鞋不对,和原版的鞋完全不一样。”

他还问你:“哪里不对了?一双鞋而已,能穿不就行,干嘛这么较真?而且这可是原创设计,多好看穿着舒适啊。”你细品。

古偶并不是万能的挡箭牌,老实说,这样的剧请属实算是对关汉卿《救风尘》的一种冒犯,也是对古代处于水深火热的底层女新的冒犯。

关键词:强调,男,女主,“,清清白白,”,瞧不起,以,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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