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的旧影集里,有一组珍贵的染色照片,照片的主人公,是一位长发少女,她鹅蛋型的脸上,一双隐隐含笑的丹凤眼顾盼生情。
一张照片,她身穿粉红色连衣裙,斜坐在如茵的绿草地上,一头黑瀑布般的长发随风飘扬;一张照片,她身穿小格子衬衣,衬衣扎在蓝色的长裤里,一对又粗又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推着一辆自行车神采奕奕;一张照片,她身穿玫红色金丝绒旗袍,头发向后挽成一个发髻,典雅高贵地徜徉在鲜花怒放的花园里。照片中的这位长发少女,就是我妈妈年轻时的倩影。
妈妈出生于富有的书香门弟,从小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琴棋书画,歌舞刺绣都学过,少女时代,在南京求学,出落得个子高挑,身材匀称,皮肤白晰,配上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称得上是既传统又新潮的美貌女郎。旁人夸妈妈漂亮,妈妈总是调侃地说:“你们是说我的长发漂亮吧?”
妈妈有着较高的审美情趣,对女性美自有她独特的见解。在她上大学的那个年代,女学生们都流行剪短发,妈妈却偏爱长发。她认为:女人除了脸蛋和三围之外,还有两大美,一美在裙服,二美在长发。
护长发的女人多半温柔善良,有耐心,不浮躁,更有女人味。女人的五官、形体是天生的,生成以后,美与丑,后天都难以改变。只有头发,既是天生的,又能通过后天的护理和梳妆而改变。短发女人只能有一种头式,长发女人却可以有多种头式,要长要短,随心所欲,可以弥补女人先天的不足,增添女人的风韵,女人的魅力。妈妈曾经充满幸福感地告诉过我,她和才貌双全的父亲相识,是在一次联欢晚会上,她身上首先吸引住父亲目光的,就是那头乌黑油亮的长发。
从我记事时起,妈妈在我眼中的形象,就是长发美女的形象。小时候,我经常看见妈妈在梳妆台前或站或坐,放下她黑瀑布般的长发,轻轻地梳理。像那一组旧照片一样,妈妈时而让长发披肩,时而将长发梳成辫子,时而将长发挽成发髻。我好羡慕妈妈的长发,希望也有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
上小学时,我的头发长长了,妈妈开始教我如何护理头发。护理头发的第一个步骤是洗发。那时候,还没有各式各样科学配方的洗发露,护发素,妈妈教我用天然皂角洗发。她从市场上买回一串皂角,先放在煤火上烤一烤,再放在青石板上,用钉锤砸碎,然后放进锅里熬成皂角水,用纱布滤去碴子洗发。妈妈叮嘱我,千万不要图省事,用肥皂香皂洗发,肥皂香皂碱性重,会“咬”坏头皮和头发。妈妈还教我用陈醋调水浸泡头发,用蛋清搓揉发丝滋润头发。说这样不但能促进头发生长,还能让头发柔顺乌黑。妈妈的土办法还真有效果,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头发越来越多,越来越长,越来越乌黑油亮。护理头发的第二个步骤是梳理。妈妈要我和她并排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边说边给我做示范:梳发应该一束束地从发稍往发根轻轻地梳,而不能大把大把地从发根往发稍猛梳,这样容易梳断头发,让发稍开叉。梳披肩长发要亮出耳朵,才显得神清气爽;梳成辫子要不前不后,梳前了给人以傻乎乎的感觉,梳后了像小大人缺乏活泼;把头发挽成发髻不能太高,太高了像个冲天炮似的不自然;小女孩在发辫上扎糊蝶结不要太大,太大了显得脸小,糊蝶结的颜色要与脸庞的皮肤和衣服的颜色相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