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岁月如烟，只残存着丝丝缕缕朦胧的印记。小时候，我的头都是父亲给我理。父亲很能干，给我理过很多发型，什么“马掌头”，“豆腐头”“公鸡头”……给我理得最多的，就是那个时候最时髦的发型——“东洋头”。我最怕理的就是那种“东洋头”！那种头型是从鬓角连同上耳根以下团团一圈，统统地要用剃刀刮光。父亲每逢要给我理发，总是先磨好剃胡刀，打好洗脸水，他先要用自己的胡须来试验，一来试试刀工，二来试试水平。他先将自己的胡须用水沾湿，抹上肥皂，啧啧啧地刮上一阵，再磨一磨，砀一砀，等他磨砀得仔细了，然后打来一盆水，对我先喊一声:“来剃头啦！”然后拖我过去，拽拉过来夹在两胯间，左手五指拃开就罩住了我的头。他先用剪刀（那时候除了理发店，哪来的推剪？）把下部长的头发剪掉一些后，然后润湿剩余的短发，擦上肥皂，揉出沫子后，就一下一下开始刮起来。那刮胡子的老剃刀，一下一下的依次从头皮上刮过，疼啊！可我只能在他胯间，任他摆弄，不敢也不能动！有时，每刮一下，我的脖颈就往下缩一下，他的剃刀此时总能适时地停下来。用那粗糙的大手，蘸上些水来润一润头发，再继续刮……现在想起来，头皮上都似乎还有那种剃刀刮过去的那种次次拉拉的声响和麻酥酥的疼痛感。
读小学时，有一次趁父亲不在家，偷偷翻到了他的剃刀，对着镜子给自己刮了一次头。可毕竟“自己的头自己不会剃”，照着镜子只能勉强将靠前的头发剃掉，后边的就再也没法剃。这样一来，倒剃得好像大清朝国民的“饭勺头”，又好似年画上画的“寿星头”，很被伙伴们笑了一阵。上学的时候，只好借来伙伴的一顶军帽遮住，不料又“走漏了风声”，帽子突然会被冷不防的掀掉，引来一场爆笑……
当晚回到家，我第一次主动要求父亲给我刮光头，父亲犹豫了一下，笑一笑，答应了。
那一次，父亲好像比平常刮得更小心，我也不像平日的娇气，任凭剃刀在头上刺刺啦啦响。我俯趴在夹杂着泥土和烟草气味的父亲的双腿间，只觉得父亲罩着我的手热乎乎的，剃刀所到之处麻酥酥的，很舒服！
那正是冬天时节，刮光了的头，被北风吹着，很冷。我常常蜷缩着脖颈，抱着脑袋，想，还是留着头发的好！
后来，父亲给我买了一顶军帽！
考上高中时，我带着军帽，和一个要好的伙伴，照了一张端端正正的相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