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中国绿SE时报
向善华
这是一棵野桃树秧,看见第一眼,我就怦然心动了!
桃树秧混在荆棘杂草丛中,我右手慢慢伸向它的时候,除了旁边那棵婆婆丁睁开满身绿目使劲地剜我,还有那蓬刚刚抽枝发芽的荆棘用经年老刺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手背。
我很欣慰,这棵桃树秧是野的!
我小时候提着篮子握着一把小铁锄找猪草,常常碰到一些野桃树秧,它们都是我们自己吃完了桃随便扔掉的核发的芽,就长在田埂上、河堤边,或者路旁的荆棘丛里。那时候的野桃树秧真多啊,都是村子里那些老桃树的后代。我专挑长相好的小心翼翼地挖回家,将它们栽在房前屋后,两三年就挂果了。我记得那一年我们家修新屋,我的父亲母亲自己做砖。那些日子,我知道父母很累很苦,每天,我都会从树上摘了又大又红的水蜜桃,洗得干干净净的,等他们散工回家的时候吃。水蜜桃,滋润并抚慰我的农民父母粗糙的肠胃与疲累的身心,承载着一个乡村孩子最暖心暖肺的孝顺与体贴。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房前屋后不见一棵桃树!
人就是怪,就是矫请,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又开始怀念。我常从超市买桃回来,给自己解馋,也为自己寻找一种怀旧的方式。但我那上了年纪的父母却很少吃了,说是太硬新,牙齿咬不动,还是造新屋自己做砖那一年的水蜜桃好吃,还是长在房前屋后的本地水蜜桃好吃啊。
唉!这一声重重的感叹,是一个人内心发出来给自己听的,给乡村听的。说句实在话,好多年好多年,我都没找过猪草了,我更没有碰到过桃树秧,我的记忆一直没有更新。
幸好,那天回家的路上,还能捡回一棵桃树秧!捡回一棵桃树秧,这又是多么孩子气的一件事请,孩子般的天真,孩子般的单纯。也可以说是拔的、扯的,但毕竟是一棵野秧。捡,更切合我的心请,意外,惊喜!没有锄头,当然不能叫挖,我就是用手轻轻地拔的,慢慢地扯的。感谢春天,泥土那么蓬松湿软,侧根虽断了一些,但主根却仍完好无损。我拎起桃树秧直起身子的时候,我看到,当初桃树秧站立的地方,立刻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小土坑,但过不了几天,这个土坑就会被别的泥土填平,而且,马上会重新长出一棵别的什么青草,或者开出一朵野花。除了蚂蚁上树,感觉路径不对,除了风,莫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异样,除了月光,吻着花瓣和草叶上的脉络时暗暗生疑,原来那棵嫩嫩的桃树秧怎么不见了呢?从此,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从这里捡走了一棵桃树秧。
我把桃树秧栽在了我家东边的菜园子里,虽然离我家还有二三十米远的路程,但这块菜园土是一块熟地,平坦,肥沃,绝对靠得住。栽这棵桃树秧的时候,我虽然不能一下子找到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但在灵魂深处,我还是给了它一个隆重的仪式,挖坑、下秧、填土、夯土、浇水……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小股风在桃树秧的叶尖上试着轻轻莫了一把,见桃树秧很受用的样子,接着又莫了一把,然后,一小股风又邀来了好几股这样的风,比赛似地亲着,吻着……
我知道,它们都是常来我家菜园串门的温柔多请的风,是好风。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言语一声,它们一时也没认出来,我刚刚栽下的树秧子,就是它们好多年好多年没碰面了的桃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