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兰州晚报
那年,我们一家四口居住的老屋,因为年久失修,漏雨了。雨季漫长,老屋旧得没办法再修,父亲开始张罗着盖新房子。可是,家里的积蓄有限,盖新房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旧房子推到了,新房子却迟迟建不起来。于是,我们暂时搬到了村里一处简陋的闲置房屋。
那所房子连电都没有通,到了晚上只能点煤油灯。煤油灯的光线昏暗,屋子里一片昏黄。转眼过年了,因为要攒钱盖新房子,那个年我们过得节俭之极。一家人都没有买新衣服,鱼肉也没有买,连哥哥最喜欢的鞭炮都没买,只简简单单吃了一顿素馅饺子。如此寡淡无味的年,让我忍不住抱怨:“妈,大年初一出门,灵儿笑话我没买新衣服,小美笑话我们住小破屋!”哥哥也说:“今年的年,过得没有一点年味儿!”母亲听了我们的话,脸上掠过了一丝惭愧。她朝父亲望了望,父亲也是一脸无奈。
转眼到了元宵节,母亲兴致勃勃地招呼我和哥哥说:“你俩不是觉得今年过没年味儿嘛,咱来点有气氛的!我教你们俩做萝卜灯,元宵节有了灯,福气和运气就都来了!”哥哥兴奋地说:“对,灯象征光明和美好,咱们做萝卜灯,就能迎来光明和美好!”
那个年代虽然没有“仪式感”这个词,但在孩子们心目中,过年一定要有些仪式新的节目,否则就太无趣了。做萝卜灯对我来说,既是新奇的游戏,更是节日的仪式,我当然乐得参与。
母亲从家里储藏的一堆萝卜中,挑出外形修长的。她让我和哥哥打下手,帮忙把萝卜洗得干干净净。母亲把萝卜的头尾切掉,只留下中间的一段,用来做萝卜灯。那矮墩墩的一截萝卜,实在是谈不上美观。可母亲却把它捧在手里,端详一番之后,对我们说:“这材料不错吧,这段萝卜做出来的灯肯定漂亮!”我知道母亲手巧,她的手一定能像魔术师的手一样,变幻出漂亮的萝卜灯。母亲用小勺把萝卜的中间挖空,用来放灯油和灯芯。挖好之后,萝卜灯的雏形就出来了,依旧是丑丑的。不过不要紧,母亲再用刀在萝卜灯的边缘雕刻一些花纹,用来作装饰。经过了母亲的巧手打扮,萝卜灯变得漂亮了许多。最后,母亲在萝卜灯里放入灯油和灯芯,这样就可以点燃一盏萝卜灯了。我和哥哥跟母亲一起,一口气做了四盏萝卜灯。
元宵夜,有的人家挂起了漂亮的红灯笼,有的人家还放起了缤纷的烟花,灯火璀璨,一派热闹。而在我们简陋的屋子里,母亲点燃了四盏萝卜灯,放在屋子的四个角上。虽然光线依旧是昏暗的,但我和哥哥却兴奋异常。我们讨论着哪盏萝卜灯最亮,哪盏最好看。欢声笑语,荡漾在屋子里。节日的喜庆气氛,就这样被点燃了。
元宵节之后,春暖花开的日子就来了。父亲和母亲种菜种瓜,努力挣钱。一段时间后,父亲开始紧锣密鼓张罗着盖房子。新房子终于建成了,我们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新房子里灯火通明,再也不用点昏暗的煤油灯了。不过,从那时候起,我们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年元宵节都要做几盏萝卜灯。不为装饰繁华,只为点亮希望。
母亲用她的萝卜灯告诉我们,日子再黯淡,黑夜再漫长,只要点亮心中的光明,就一定能迎来美好的明天。
□马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