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新民晚报
张秀英
正月十五“点点船”(让孩子在自家田里点火烧一捆稻柴,取“旺”意)是老家的传统习俗,老家“船”和“财”同音,点了“船”意味着新年会有财,烧得越旺财越多。
早早吃好晚饭,我领着妹妹、跟着七叔去点点船。七叔比我大一岁。太阳还没落山,我们已到田头,各自放下带来的稻柴,叔叔点火,我们唱歌“大家好,大家好,人家地里出棵草,我家地里出个宝”。稻柴火势不长,不一会就燃烧殆尽,叔叔觉得不尽兴,看见路的另一边一丛丛齐腰高的茅草,就过去把茅草也点着了,火一下子蹿了起来,引来周围也在点点船的小伙伴过来凑热闹,说这火真好、真旺。
“点得好,点得好,人家地里羊脚爪,我家地里洋泡泡。”(洋泡泡形容棉花朵大、丰收)。隔壁的阿三也来点点船了,他看见旺火就拍着手唱,边唱边怪怪地笑。叔叔猛惊醒,发觉旺火其实是在旁边阿三家田头,忙冲上去双脚乱踩,火没踩灭,裤脚差点被火烧着,阿三哈哈大笑:好好好,大火旺在我家田,我家今年要发财。叔叔气极:田里野草多过了麦苗,看看谁家像你家?
阿三欺负过我们姐妹,被叔叔修理后,和他成了死对头。阿三的父亲贪杯,清醒的日子少,胡混的日子多,所以队里的伙伴们有点看不起阿三。阿三也不与人搭讪,且脾气古怪。阿三朝叔叔瞪瞪眼:点点船旺在谁家田就是谁家的财!小伙伴们照例向着叔叔,一齐鼻子哼哼。阿三光火了:你们不可以老眼光看人!话音刚落,拳头已在叔叔眼前,叔叔怎会客气?两人眨眼工夫就扭到了一起。
好了,大家都住手!劝架的是桂伯伯。桂伯伯是老队长,叔叔和阿三停了扭打,双手叉腰,四只眼睛瞪得像田螺。桂伯伯问清打架缘由,朗声笑了,他说大家都希望自家地里收成好是对的,但你们唱的歌要改一改。伯伯学着我们的语气唱道:大家好,大家好,不让地里长野草,家家地里出个宝!伯伯唱罢,眼睛看着阿三,脸上笑眯眯,说阿三新年新样,阿三家今年要变样。说完抬脚下田,在阿三家地里弯腰拔起一棵草,再弯腰拔起棵草。我们都明白伯伯的意思了,阿三反应最快,说明天就开始来拔草,说完抬手捋捋头发,扯扯上衣,拍拍膝盖,对叔叔低头道歉。阿三一向和人唱反调,认错是破天荒,大家睁大眼睛看阿三,看见阿三是变样了,衣衫整齐,头发也不再像乱草堆了。
天完全黑了,火更旺了,火光照得田里亮堂堂的,叔叔带着大家答应阿三,明天都来他家田里帮忙拔草。阿三的脸映着红彤彤的火光,头像啄米的机仔,说:点点船的火,是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