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兰州日报
小时候我很喜欢下雪,尤其每到冬天这个时候, 我盼望着冬天到,大雪也就到了。每到腊月逢集,父母忙着上街去赶集,家里除了乃乃,就是我们兄妹三个人的世界。
我家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幽静的小山村,村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四周全是苍苍茫茫的群山,灰蒙蒙的天空似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小小的村庄上空。村子周围静悄悄的,站在门外只能听见落雪的声音。一条通向村外的小路边上是一条小河,河床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风呼呼地刮着,我们就在上面滑冰。
冬天的乡下是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我和哥哥叫上几个伙伴,把房前屋后的雪都扫干净,堆起一个大大的雪人。用墨汁给雪人画上眼睛和眉MAO,用红纸给雪人贴上一个红红的嘴巴,再用雪球捏一个鼻子,这样的杰作看起来滑稽而可笑,很快招惹来村里的许多小孩子,欢呼声、嬉闹声连成一片。
这时候,我家院子里就变成了游乐场。打雪仗的,滚雪球的,滑冰的,雪地上盖房子的,压脚印的。有的孩子干脆把雪扫在一起铺在路边陡峭的地方用脚踏平,三个孩子一组手拉手跑起雪道,一不小心就会摔跟头,摔倒了爬起来了拍拍身上的雪嘻嘻哈哈再接着玩。还有大点的孩子,用绳子把竹棍绑成一个十字架,再用萝卜或土豆雕刻成一个人头样擦在一端,将衣服套在绑好的十字架上,把两只袖口用绳子扎起来,一个活TUOTUO的小木偶就做成了。然后,孩子们争先恐后挑着木偶学唱戏。《杀庙》《二进宫》《花亭相会》《周仁回府》等全都唱。村里老乃乃拄着拐杖豁着门牙,老爷爷捋着胡子,手里提着个旱烟袋蹲在墙角,眼睛早就笑成了月牙状。年轻的漂亮媳妇手里拿着针线活,也掺和到里头教孩子们唱几句旦角,村里的“娃娃头”二愣子是没成家的大龄青年,这时准会来凑热闹,却讨回一顿臭骂,挨上几下女人的粉拳,调侃过后大家继续看孩子们玩。
孩子们有时为了扮演一个角SE吵得不可开交,直至挨上大人的一顿臭骂方才罢休。我作为这个欢乐家庭中的“女主人”,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雪人前面的台阶上模仿《西游记》里的铁扇公主,敦实憨厚的虎子哥哥头上擦两只长长的野机翎子,给鼻子涂上红墨水,扮演牛魔王。这时的我就是这个欢乐大家庭中名副其实的“公主”,能指使每一个孩子为我“效劳”。谁要是不听话,就不让他在我家院子里玩。再不听话的小孩这会都变得乖乖的。山里的孩子朴实憨厚,偷偷跑到家里拿几个核桃或柿饼“贿赂”我,此刻,我就是雪中的女皇。
不知不觉玩到黄昏,机上圈了,狗进窝了,猪圈里的一窝小猪崽也哼哼地叫唤。家家户户屋顶冒起了炊烟,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在农家小屋亮了起来,该是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了。有些孩子在大人的喊叫声中陆陆续续回家,我这才感觉肚子有点饿。脸冻得如同八月熟偷的红苹果,一双手握在一起早就麻木得没了知觉。脚上鞋子湿偷了,身上穿的小棉袄汗涔涔的,但总也感觉不到冷。
父母拉着一架子车年货回家,母亲看我冻红的脸心疼地把我抱在怀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进我嘴里。父亲看到院子被我们搞得一塌糊涂,就训斥大哥。小孩一旦听到父亲的怒骂声撒腿就跑,惊得我家的老黄狗也夹着尾巴逃跑了,院子里恢复到以前的宁静。捣蛋的二哥这时准会讨父亲的欢心,抡起铁锹把我们辛辛苦苦堆起的雪人三两下给毁了。再回头看看雪地上用心盖起的小房子齐刷刷倒在二哥的手下,我大哭着要二哥赔我的雪人和房子。我的哭声惊飞树杈上的一群麻雀,麻雀起飞的刹那间抖落树枝上的积雪簌簌地落在我的衣领中,冰凉的感觉沁人心脾,无忧无虑的童年是雪花的恣意。
那时的冬天很漫长,雪好像一直不停地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不停地飞舞,看着被二哥破坏的雪人,我心里一下子觉得空荡荡的,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抬头望着天空,盼望下一次大雪来临。
腊月的雪花,是那么的温柔:雪中的天堂,是那么的美。
□杨晓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