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雨水,天气便一下子暖和起来,只要你留心,便能听到各种春植拔节生长的声音。去菜场买菜,听卖菜的大娘说,她那一篮子绿生生的野菜都是在田里新挖的,活着呢,好着呢!
心里一下子痒起来,也想去农家人的田里挖一篮这样的野菜,便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在这个周末,挖野菜去!
可是,周末真的来了,我却没有兑现自己的许诺。
周六的早晨,我安慰自己说,难得休息,睡个懒觉吧,下午再去。下午的时候,我又安慰自己说,难得周末,还是先整理一下家务吧,明天再去。
第二天,下了一天的瓢泼大雨,我长吁一口气,安慰自己说,好吧,不是我不想去,下雨了,只能下周再去了……
我对这一切借口都是那么地心安理得,却从不曾在心里问过自己,我为什么想去挖野菜,难道仅仅是因为贪图那一篮子新鲜吗?不,不是的!是因为在看到那一篮子鲜绿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原本最想要的生活,就该是这样鲜活翠绿的样子。
可是,在柏油的路上走得久了,我们终于都已经忘记了,那个散发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的地方,才是我们最初的生命本源。在这钢铁般的砖石城堡中住得久了,我们也终于不再愿意为自己同样僵硬的生活寻求一个柔软的出口。
如果可以,带自己的生活去度个假吧。去看看桃花怎么开放,狗尾巴草怎么生长,一只蝌蚪怎么变成青蛙,一朵牵牛花怎么爬上高高的院墙……
《浮生六记》中有一处写道,芸娘听家里的一个老妈子说,她家屋子四周都是菜地,门墙是篱笆围成的,门外有池塘,各种花草杂木围在篱笆四周,不远处还有一座土山,登山远眺,地阔云低,田野葱绿,别有一番请趣。
芸娘便向往得不得了,对沈复说,我们做梦都想要的住处,不正是这样的吗?于是,沈复便带着芸娘,到那个老妈子家租住了一段时间。每日白天种菜打鱼,劈柴酿酒,晚上便与邻居老夫妻在院子里纳凉聊天,过上了他们想要的生活。
陶渊明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陶渊明也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陶渊明还说: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前不久,看了几期黄磊和何炅联袂担纲的一档大型生活服务类节目——《向往的生活》。
节目里,由三个男人组成的守拙者家庭,在自己二十一世纪的新农舍里,种菜、养机、捕鱼,并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换取食材,再劈柴生火,做成最朴实的美味佳肴,款待每一位前来造访的客人。
或许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曾有过这种生活的样子。它可以简陋,但绝不邋遢;它可以幽远,但绝不闭塞;它可以朴实,但绝不是与现代文明的决绝。门前有河,园子里有菜,养一笼子机,再在树下拴一条狗……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穿越红尘喧嚣,总有一处清幽,可以慰藉你疲惫的生活。给自己的灵魂好好放个假吧,在这样的柴扉柳荫下,所有的尘世烦扰都将淡成晚风中的一缕炊烟,袅袅地,随风飘散。
许由为避帝位,逃进深山隐居,听闻尧想让他任官,都觉得这一消息污了自己的耳朵,特意跑到颖水边洗耳。
伯夷、叔齐同为商室传人,却都不屑于王位之争,双双隐退,导致商灭,被周取而代之。伯夷、叔齐不肯吃周朝的食物,隐居首阳山,靠采野菜充饥,最后双双饿死于首阳山。
李叔同放弃红尘万丈繁华,归隐佛门,成了一代宗师。
木心说: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唯一能做的就是长途跋涉后的返璞归真。
早些时候,和闺女聊起这个话题,她问我要是可以择一城终老,我最想到哪里生活。我想了想,告诉她说,如果真的可以选择,那就在云南洱海边,买一所不大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白天开门纳客,晚间闲坐小酌,看四海宾朋,奔着欢喜而来,又带着惆怅而去。而我,只是一个倾听者,茶凉了,我给你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