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哭着剃光头
一个50多岁微胖的中年妇女，留着很短的头发，看着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惊奇。打量着我，“你剪头发么？”话语中似乎有着一种怀疑，但确实，我目前的发型似乎真的不需要再剪了。
“嗯。。”沙哑的回应着，昨夜将喉咙都哭破了。内心中自己也有一丝不确定，似乎刚才的坚定越来越动摇了。当我坐在破旧的靠背椅上时，一种怀念的感觉涌起来。同样的破旧小店，同样都是50多岁的大妈。上次是被迫，这次是主动。好似命运中有安排，从头发剪短的那一刻开始，然后遇到浩，然后到现在，自己又为了浩来剪头发，很奇怪的似一个轮回，好似一场梦魇，那么的怪异，就像我第一次看到浩的双眼时，觉得那么妖异的感觉。
突然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打断我的思绪。“这。。头发怎么剪？修一下么？”大妈的言语是那么的不确定。
内心中涌起的话语卡在喉咙，搅得喉咙一阵闷堵，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憔悴，虚弱，胆怯，害羞，有点失神的双眼。。那么的陌生。关于脾气，自尊，似乎在一直以来的坚持中，消耗殆尽。此刻却突然感觉一阵放松，镇静。似乎自己早已累了，内心似乎也萌生出什么，但却无法跟踪摸索清楚。
“剃光吧，，”说完，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紧张，羞涩。
“啊？剃光头？”大妈震惊的表情在镜子里看来是那么的夸张。不自觉内心还涌出一丝可笑的感觉，不知道是表情可笑，还是自己可笑。
“嗯。是的，剃光。”再次确认了下，但大妈脸上的震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减退。
“你这。。好好的女孩子剃什么光头，受打击了，还是。。“
“别管了”我打断了大妈的话语，“我有我的理由，剃吧。”
大妈很犹豫的样子，又想说着什么，安慰嘛？哈哈，我现在需要安慰么？我明知这是一条灰暗，艰辛痛苦的选择，但我不得不去选。我明知我现在非常需要冷静和安慰，但我却只想冲动一回，似乎感觉我都不再挽留一个人，似乎在挽留自己的内心。
我拿出钱包，取出一张100，举起伸过自己肩膀，反着手递过去。“我有我的苦衷，你别管了，你下不了手的话，这样可以了吧？”
大妈仍然有点犹豫，但最后叹了一口，顺手接过钱。然后去旁边拿工具。
围布飘盖过来，将我的丝袜，我的裙子，我的小西装，都掩盖在一片白色下。把一切所有的美丽，装饰，都通通的遮挡，只留下一个任宰的羔羊，空气中弥漫着围布上残留的头发和洗发水的味道，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感，使我控制不住的眼神乱飘，不知道看哪里，倒不是内心不安，而是，总想压制住说住口的冲动。
大妈将围布的带子系紧了，然后到桌子上拿起电推，插上电，“嗡嗡”的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大妈在调试着，嗡嗡的声音一下尖锐一下低沉。内心中的紧张感，似乎被将要面对浩的期待感完全压制住。感觉像自己在赎罪，竟恨不了谁，似一切都是惩罚，自己却认了。
大妈拿着推剪站我后面，眼神中闪烁着犹豫和可惜。“真剃了？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那围布的绳带紧紧的勒住自己脖子，也勒住了逃避和否定的思绪。
大妈挣扎了一下，最终将电推剪抵在后脑中间。我已经能想象出那种酥麻的感觉了，做好了一切准备，似乎内心在劝她能快点下手，不想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但她的手似乎停住了几秒，没有动静，我从镜子里看到她依然有着挣扎的脸色。
“真剃了，这一下手就没有后悔了。不过女孩子家，剃光头。。唉”大妈感叹道。
我对着镜子冲她勉强的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嗡嗡的推剪声在耳边响起，感觉得到那震动的频率到达了极限，震得耳膜有点痒痒的。一阵麻麻的触感，伴随着强烈的电流一样的感觉，触碰到后脑头皮。大妈另一只手是那么用力的按住我的脑袋，握着推剪的手在由下向上铲着，“咔-兹兹---”明显感觉到后面一块头发分离了头皮，掉落在脖子上，推剪似乎不给头发一点休息的时间，快速的一下一下在后脑由下往上铲着，头皮在零距离接触到那震动频率到达极限的推头，一阵痒痒的，也许是没有紧张感和尴尬感，也许是也慢慢的习惯了推剪，现在能感受到头皮的酥麻感所带来的舒服，就像个按摩器，在按摩着一个很少接触到的地方，有很明显的舒爽感。
“香红，册组犀利（在做什么）”隔壁传来一句沙哑的方言，听起来是个老头子的感觉。
“毛组犀利，剃头咯（没做什么，在剃头）”大妈将推剪紧贴着后脑毛皮在无规则磨搓着，在“吸”着头皮上的发茬。心里开始有点紧张，那阵男声令我开始不安。
镜子里，隔壁门帘掀起，走出来一个老头子，60岁的样子，嘴巴叼着烟，带了顶帽子。那门帘散落时，我看到里面似乎有饭桌，我才发现原来这理发店的后面是住人的。
老头子眼神看了看我又看看大妈，马上似乎有点惊讶，一直打量着我。“这是女崽子？怎么剃光头？”
我内心一哽，脑袋不自觉的在那只用力按着的手下，低了下去。脸一红，尽力掩饰内心的尴尬，但脑袋上嗡嗡的声音和头皮酥麻的感觉，却令我能想象到那一片光秃的后脑，尴尬，无法控制，脸在发烫。
“饿拉晓得，她就叫我剃额就剃咯！？”说完，后脑上的推剪脱离了脑袋，握着脑袋的手也放松了。
我依然不敢抬头看，低着头，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闭上了。
我内心开始挣扎起来，我是不是冲动了？我这样真的能挽留泽浩么？为什么我。。思绪被打断，感觉到刘海被抓起，一只手扶着我脸颊，将我脑袋托起，顺着这力道，条件反射的，眼睛就不自觉的睁开，眼前对着的是大妈的身子，推剪抵在我前额发际线，推剪贴了上去。“滋滋滋”推剪贴着头皮从前额向后移动，我从大妈身体的晃动中，偶尔瞄到大妈身后镜子里的自己，那一道齐眉上的齐刘海，中间断了一道小拇指宽，似一条大道似的，一直延伸到头顶向后，中间那带着青黑的头皮，非常醒目，那样子怪异极了，丑爆了，我无法接受这种样子的自己，像是突破心里的底线，眼泪在鼻子发酸之前，就流了下来。以前哪怕是锅盖头，我也能再不断的习惯和自我调整中，也觉得可爱，但此刻的丑陋，似乎无法再去安慰自己和欺骗自己。
推剪推到头顶后又折回在那条丑陋的沟壑旁，贴着发际线“滋滋滋湫”利落的铲过又依次重复着。我已经闭着眼睛，但却打开了眼泪的豁口，泪水，淋湿了脸，脑海中已然能想象出那满面的不堪，心里再也无法平静。推剪此刻就仿似除草机，无情的不留痕迹的在脑袋上去除着每一根头发，就好似那根本不是头发，就想是多出来的杂草，不断紧紧的贴近的头发来回摩擦着，直至“吸”光每一根头发为止。能感觉到头上开始全部都空空的感觉，心里也像失去了某种安全感一样，感觉到头上极不习惯的空透感，那推剪发出的声音，再也发不出切断头发的“兹擦”声，但却依然机械似的摩擦头皮，我再也感受不到那种似按摩般的舒爽感。内心尽是纠缠在一起的千万种情绪，扭成一团，又打成无数个结。当推剪声停止时，心中的结松了。整个心就像完全掉落在水里，发不出声音，能感受到心跳得加快。感觉很憋，似乎无法呼吸。
“唉，有什么想不开的，干嘛剃光头唉，。。。反正现在剃也剃了，。唉，。你看下还满意不”大妈叹息着边说，边用手扶着我脸颊托起，我睁开浸湿的双眼，透过眼睫毛上粘着的泪珠，双眼渐渐清晰，看到镜子里那陌生的光头。那张稚嫩而秀气的脸庞上，光光的脑袋，显露出满头的青色头皮，怪异，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表情非常不自然。但那张脸似乎不似想象中那么像男孩子，依然秀气，只是怪异，现在甚至偶然间感觉到有点恶心。一直憋在心里的千种情绪，在此刻，化散开了，竟感觉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脑袋空空的，但同时心里也空空的。似乎放下了什么。
“能不能。。可以再刮一下吧。。刮得光光的。。？”最后的声音都越来越小。那是强忍着尴尬终于说出口，光都光了，也不在乎刮了，尽可能的让自己能愈加满足他的喜爱。
“要刮么？哦，好”大妈也没多说什么，在镜柜里取着工具。我深呼吸，不断大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让自己看得顺眼，以自我安慰。但却无法做到。镜子里透射出理发店门口伫立着的几个孩童，一个唉一个的靠在门边，他们边望过来，又似一边在偷笑。满脸的好奇和嘲笑，虽然是发自小孩子，也不免得让自己一阵烦躁。
大妈取出一把10多厘米长的剃刀，看起来很吓人，尤其竟在一旁在布上错擦着，感觉一阵激灵。
大妈的左手紧紧按在我的光头上，并令我反感的又是一阵用力的按压，然后另一只握着剃刀的手抵在后脑。那瞬间空气似乎凝结了，我很在意那把刀。“沙沙沙——”刀片在头皮上滑动，立即传来一阵刺痛和烧灼感，强忍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心脏好似一阵一阵的抽着。余光中看到门口伫立了好几个人，因为脑袋被按下，只勉强能看到有穿着女士皮鞋的，运动鞋的。毕竟理发店是对着小街上，那正被剃着的光滑的脑袋，似乎吸引到路人的注意。“诶真的是女孩子诶？”一个女人似在对旁边的人说着。
“是哦，肯定是女的。好秀气”
“那干嘛剃光头啊？”
“我怎么知道。”
“真有勇气啊。。”
“。。。是啊”
“那她这怎么见人啊。。。”
听着门口传来的对话，突然有种想躲起来的感觉，羞得身体在发热。被这些眼神盯着不知所措，按耐不住想用手捂住脸。但又觉得那样又似乎太过明显，更会引起他们的嘲弄，身体微微战栗着，能感觉到脸都在很不自然的抽着，更加将头埋了下去。这时，大妈的一只手托着我腮帮扶起来，我抬头睁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但眼神却无法控制的瞟到了镜子中的门口，看到那一张张充满猎奇和嘲笑的脸，尴尬和羞辱的感觉让自己不敢去看他们，但眼神却总无法控制的飘过去，也许是内心的不安和惶恐到了极点，已经不能很自然的平静下来。于是逃避似的微微的低下头，盯着自己身子看。但那只手又将自己脑袋托起，然后大妈站我侧前方，剃刀触碰到了头顶的位置，然后逆着向前刮着。这刻已不敢动，让我不得不正视前方，面对着镜子中的一双双怪异的眼神。我感觉自己的表情非常不自然，努力想压制住不安，但微微抽动的脸，宣告自己无法去压制。深呼一口气，索性闭上了眼。
“真的是女孩诶，长得还蛮漂亮的。”
“嗯，好白啊。。”
不去理会那些令自己感到尴尬的话语，因为感觉到握着剃刀的手似乎稍加有点用力，头皮上的灼热感让自己很是难受。在那些不断压制住，然后又浮起的各种情绪下，不知道忍耐了多久，剃刀离开了我的头皮。我睁开眼，看着镜子中那光滑的脑袋，白白嫩嫩的，好似从未长出过头发。大妈放下剃刀站我后面，两只手在我头上抚摸着，似在炫耀自己的手艺和杰作，说：“这样可以吧，很光了，摸上去都滑滑的。”
“嗯。”
大妈示意我别动，然后拿出一个都呈灰色的海绵块，用力的擦拭着我的脸颊和耳朵。最后拿出吹风机，开着最大，对着我的光头吹。那强力而热烫的风吹在光滑的头皮上，很怪异的感觉，很蛰，并有点刺刺的疼，表情不自觉的表露出来微微的痛苦。关掉电风吹，大妈解开我后面的绳带，然后用海绵用力的掸着我的脖子。“别动，不然进衣服里面了。是不是感觉头皮很蛰很不舒服的感觉？”我恩了一下。“过会儿就会好的，没事的。”然后两手握着围布两端一甩，围布利落的从身上离开，上面的头发却没有掉在身上。露出自己的穿着，白色的高跟鞋，黑色的薄丝袜，短裤，小西装，直至最后看到镜子里的光头，却是那么的不协调和怪异。从镜子里瞟到门口的传来的眼神不断大量着我全身，让我浑身在不自在，已经想快速的离开这里了。大妈举了面小镜子站我身后，对着我的脑袋。“你看下后面可以么？”梳妆镜里透过小镜子照映出自己背面光滑的，白嫩透着一点青色的头皮，令我有一阵很难堪的羞辱感。心里很是厌恶，炫耀自己的手艺却没有想过别人感受。
“嗯，我付过钱了吧”
大妈点了点头。
“嗯，，，”于是站起身，低着头转身走向门口。想尽快逃离这里。
门口伫立的几个人一个个都带着惊奇的眼神打量着我，并总盯着我的光头看。我咳嗽了一声,说“让一下。。”然后从让开的位置挤过身，然后装着很自然的走了出去。一路上，每一个路过的人，甚至街对面的人都对着我看，有的捂着嘴在向身边的人指着我说着什么，听都不用听，一下就能感受到那些羞辱，那些嘲笑。我默默承担下来，忍住心中的痛苦，伸手拦了辆的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