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忘不了离开村落前的那些日子。嫂姐养着两只鸡,隔三差五拣到一个蛋,平时舍
不得吃,积攒下来换煤油和食盐。记得那些天,嫂姐每天早晨给我和哥哥做荷包蛋吃,自己
却不吃。我是咽不下去的,执意让嫂姐吃,她拗不过,只吃一个蛋青,把蛋黄挟给我,说:
“腥味儿重,我吃不惯。”
我们村离火车站有五六十里路,翻过两座大山,蹚过一道河水才能到。临走那天,嫂姐
半夜就起来,为我擀了一顿长面,还煮了二三十个路上吃的鸡蛋,不等天亮,便送我上路了。
月亮已沉下去了,黎明前的黑暗正笼罩着村落,几步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尽管走惯了
弯弯曲曲的山道,但脚下还是时常踩空。嫂姐跟在我身后,气喘吁吁显得很吃力。
“牛娃,你放心去念大学,你哥哥有我呢!假期里就甭来,路远,花好多钱呢!等念完
了书……再来看看……”
本来,我一夜不曾合眼,想了那么多的话要说给嫂姐听,但现在一句也想不起了,憋了
半天,才说出一句笨拙可笑的话:“嫂姐,你别再剪辫子了,让它长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