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大学,嫂姐就苦出了头了吗?但愿是这样的。谁知,当我把入学通知书双手捧给
嫂姐时,她没有兴奋地跳,欢快地笑,而是抖索着双手,嘴唇颤动着,竟放声哭了起来,那
泪水,就像喷泉一样涌出。我从未听到过嫂姐那样大的哭声,她的肩胛剧烈地耸动着,整个
身子在哭声中抖动,随着她痉挛的手指,我的心一阵阵紧缩着,起忙把擦脸的白粗布递了过
去。她接住了,却塞进嘴里,尽量把哭声压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抑制住自己,露出了
带泪的微笑。嫂姐虽说不识字,但她捧着入学通知书看得那样仔细,看了正面,又看反面。
晚上,嫂姐没让哥哥早睡,夜幕降临后,她给院子里铺上了些麦秸杆,搀扶着哥哥坐在
那儿,她自己也坐下了,让哥哥依偎在她怀里,对我说:“今晚,咱多坐一会儿,这样的日
子不多了……”她尽量用平静、愉悦的口吻,可嗓声变得哽咽了。我也坐下来,好像有许多
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从嫂姐臂弯里接过哥哥的头,让他依在我身上。此后,我们沉
默了,似乎一切话语都是多余的,要说的,各自心里都明白,凝视浓浓的夜色,便是最大的
享受了。村落的一切都是令人留恋的,苍穹上缀满了眨眼的星星,四周缓缓显出了巍峨的大
山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馨香,一阵安详、静谧之后,偶尔传来婴儿的啼哭,还有熟悉
的犬吠声。我第一次觉得,村落的夜晚是这样美丽,它是一支歌,一首诗,还是一个吸引人
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