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真希望
天永远也别亮
去过兵团的人,最难忘的记忆里肯定少不了麦收。那烈日下的暴晒和蒸笼似的麦地,那手上磨起的水泡和累得几乎直不起来的腰,是最考验人的。收割开始时,我们三人为一个小组,在地头排好,哨声一响,刷刷的镰刀声就在麦地里响成一片。因为各小组之间还要开展劳动竞赛,所以大家你追我赶,谁也不甘落后,否则就会拖小组的后腿。没多久,脸上的汗水就像小溪一样滚滚而下,后背的衣服也湿乎乎地粘在了身上。等收工回营房时,大家已是腰酸腿痛、东倒西歪,根本就走不出整齐的步伐了。就连晚上上床睡觉,也成了一件费劲的事儿。有时躺到床上,真希望天永远也别亮。但是,凌晨4点多的哨声一响,一队队拿着镰刀的队伍,就又顶着星星出发了。
我曾经看见有的战士因为腰痛得受不了,就跪着向前割。有一次我因急着往前赶割破了手指,但当听见“勇敢战斗,不怕牺牲”的喊声时,就有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力量,不顾鲜血直流,继续往前割,直到卫生员沿着点点血迹找到我。伤口包好后,吃了一片止痛药,就又“轻伤不下火线”地投入了“战斗”。
我的战地流动广播车
冬季,营里经常搞水利会战,那是一场不亚于麦收的艰巨任务。有一年的水利会战,二营的战士们也被调来支援。那时我已调到营部管收发和广播,营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是搞宣传鼓动。我宁愿去刨冻土,也不愿在这么多的人前“大喊大叫”,但又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任务。
在营部几个战友的帮助下,我从仓库里找来一辆独轮车,又把大喇叭绑到一根竹竿上,再把绑着喇叭的竹竿绑到独轮车上。一个简陋的“战地流动广播车”,就这样弄好了。
当我带着铁锨推着广播车来到工地时,只见红旗招展,两营的战士们拉开长长的战线,正热火朝天地向冰冻的土地开战。我把独轮车放好,拧开电唱机,一阵豪迈的歌声响起,无数目光立刻聚拢过来,我赶紧抓起铁锨逃进沟里,埋头挖起土来。干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就坐在铁锨把上,匆匆写了几句鼓动词,趁周围没人注意,到广播车那里拿起话筒,鼓足勇气喊起来:“同志们你们看,水利工地红旗展,两营同志来会战,热火朝天干得欢,不怕地冻天气寒,下定决心排万难……”念完,脸上火辣辣的,但看到战友们热情的笑脸,心里的紧张也一下子消失了。我就这样干一会儿鼓动一会儿,再推着广播车到另一个连队。
由于宣传鼓动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第二天营里还给我派了个助手小刘。我们事先编了一些鼓动词,还带了一副竹板。到了工地,一个推车、一个念稿子,或者一个打竹板、一个念鼓动词,时不时地还跳到沟里,和战友们一起“改天换地”。在后来的几次麦收中,这架“战地流动广播车”又被重新组装起来。它几乎见证了战友们每一次的艰苦奋斗,也见证了那片盐碱地上是如何洒满了青春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