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溪溪是个乖巧的孩子,简直乖巧得过分。
小姨离过一次婚,再结婚已经年近四十,姨夫比她还大几岁。两个人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就到处看医生,最后做了试管婴儿,终于迎来了乖巧的溪溪。
两岁多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发现溪溪上厕所的次数太频繁了,还经常嚷着渴。小姨带溪溪去看病,市里、省里、首都,辗转各地,只在脑垂体那里发现有可疑组织,但是也没有确诊,只说是多尿症,让定期复查。
等到五岁多,我和小姨带着溪溪去上海复查。溪溪的手干燥得没有一丝水润,每次拉着她的手,我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小姨是个急新子,她提着病历在前面快走,溪溪就在后边甩着手臂急追。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姨跑了一天,先睡着了,我偷偷问溪溪:你要不要来我床上?我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溪溪轻轻摇头:不用,妈妈从来不给我讲睡前故事的,我一会儿就好了。果然,她来回翻了几次,就真的睡着了。
小姨答应她到上海要去迪士尼乐园玩一天,但是一直没有做到。溪溪也没有大哭大闹。做开颅手术之后,终于确诊是朗格汉斯细胞增生症。听医生说后续治疗保守估计在六十万左右,想想自己没工作,丈夫又中了风,家里就靠以前的一点积蓄过日子,小姨开始给溪溪吃病号餐,而她自己每天馒头加咸菜。隔壁病床的阿姨实在看不下去,临出院之前,把所有的吃食都留给了她们,溪溪每打开一袋,肯定要给妈妈留一些。
别人家五岁的孩子在干嘛呢?躲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而溪溪,已经学着安慰妈妈了。她抽血的时候不哭,因为化疗掉头发的时候不哭,别的小朋友都能去上学而她不能去的时候不哭,因为她知道,每次她哭的时候,妈妈只会哭得更痛。
前一段时间溪溪发烧,在市第一人民医院住了几天体温也没下去,小姨就带着她去了省里。我妈和我通电话的时候哭得泣不成声:小姨把能借的钱都借了,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是,溪溪的病还是不见好。大姨对小姨说:实在不行,咱就放弃吧,不能到最后,人没了,钱也没了。小姨近乎歇斯底里的喊:我自己的闺女,谁也当不了我的家。
后续的治疗费用,像大山一样压在小姨的心头,但小姨还在咬牙坚持,到底能坚持到哪一天,她也不知道,小姨只说:这么乖的孩子,是我苦苦求来的,就算到最后人没了钱也没了,我也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