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这样一件事
[苏)鲍里斯·克拉夫琴科
胡丽华 译
他不再想她的时候,却梦见了她。醒来后,他心中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请,使他的心发紧、发痛,使他惶恐不安。
每天晚上就寝的时候,他总要对自己说,不值得为这事伤脑筋,梦总归是梦,很快就会淡忘的。可是早上醒来,他又感到心中充满忧伤的柔请和思念,思念着她——一个他过去毫不重视的人。他烦躁地喊走那个来叫他上班的同事,翻过身,面向墙壁,无尽无休地回想着那林区小镇和她。他惊喜交集,记忆犹如一个充满新鲜印象的孩子,热烈而急促地讲述起一件件关于她的往事,忽而这件,忽而那件,变换不停。
他想起那个没有城市喧嚣声的静谧夜晚她在舞会上的衣着打扮。他还内疚地回想起,他在邀请她跳舞时的傲慢态度,他在送她回家走过沉睡的小镇街道时不住地打哈欠,后来又企图吻她……每次约会她总是先到,而跟她在一起又是那么愉快……那天早晨,他没同任何人告别,便离开了小镇。他离开那里,仅仅是因为镇上年轻人少,跳舞时用留声机放音乐,至于说那儿工资高,去它的,他才不稀罕呢。他站在小车站那浸着露水的木板月台上,焦急地等着火车开来,心满意足地想象着未来的城市生活。突然,她出现了,穿着她那件最漂亮的裙衣和那双只有跳舞时才穿的亮漆皮鞋……对于她的到来,他并不感到高兴,心想:“缠上我啦。”他想起她那时说的话:“你知道,我要等你。”
初到城里的那段时间,他认识的人还很少,收到她热请真挚的来信时还写回信,后来就不屑再写了……
一天晚上,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心想:“我这是怎么啦,莫非我爱她?真是活见鬼。”他这样想着,发觉自己在苦笑。是的,他确实是在爱她……
他决定到她那里去一趟,去向她表白……他苦苦搜寻恰当的词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些很容易想到的话语,他觉得全是些毫无意义的空话,因为那话他不知对别的女孩说过多少遍了。
他请了事假。那是冬天,火车上旅客很少。他第一次感受到只身独处的快乐。他躺在上铺上,听着有节奏的车轮声,想象着即将到来的会面,并盘算着如何解释长期不给她写信的原因。
他要在斯维特洛夫斯克换车。他是清晨到达的,而火车夜间1点才开。他在城里转了很久,想给她买件礼物。天气很冷,铺满积雪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他想起,她手指上戴着的是一只廉价的绿玉戒指,那是他在三八妇女节那天送给她的。当时她简直陶醉在幸福中了,想到此。他便去买了一只宝石金戒指。
他上了车。在他的那间包厢里一个瘦高个青年靠窗坐着。他向青年问了好,坐下来望着窗外。车站上灯火辉煌,大挂钟告诉人们开车的时刻到了,明亮的站台上人们在道别。
“到远处去吗?”火车开动时青年问他。
“不远,”他没经打采地问答。
“我也不远,两小时就到了,”青年人微笑着说,“我是来买结婚戒指的,所有的商店都跑遍了。我告诉售货员说我结婚了,他们要我出示结婚证。可我忘带了,他们说没有结婚证不成。后来他们建议我到郊区去看看,谢天谢地,总算买到了。”青年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盒子,掀开盒盖。盒子底座上妥妥贴贴地放着两只戒指。
“我能看看吗?”他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青年。
“那还用问。”
戒指还带有身体的余热,上面没有一丝擦痕。
“这是成SE最高的戒指!”青年自豪地说,一面小心翼翼地把两只盒子放回口袋里。
“结婚很久了吗?”
“不,オ一个月。”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青年没听懂。
“妻子。”
“挺好!”青年人高兴地笑了,“就是不爱说话,有时有点忧郁。你结婚了吗?”
“没有,”他说。眼睛望着窗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又补充道:“我这次就是去……”
“这太好了!既然这样,”小伙子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瓶伏特加、一节香肠,还有面包。“来……”
“我不喝酒,”他摇摇头说。
“算了吧。”小伙子把手一摆说,“不会醉的,喝两杯柠檬茶就没事了……来,怎么样?为我们,也为你未来的幸福干一杯。希望你那位姑娘是位好姑娘,就象我的达特卡一样。”
“达特卡?……好熟的名字……”
“同名的人多得很。我的达特卡姓罗卓娃。”他不禁打了个颤。
“好,我该下车了,”小伙子开始收拾东西。“下一站我就到了,来,握握手吧。”
他跟着小伙子走到车厢门口。车站不大。一个中等身材的姑娘手提着大衣下摆从黑暗中向小伙子跑来。当她出现在路灯下时,他看清了:这正是她。
[评]这篇小说有着明显的醒喻意义。它启示青年人,当爱请来到你身边的时候,千万不要坐失良机,假如不能紧紧抓住它,让它从身边悄然溜掉,就会酿成永久的惋惜。小说中的“他”,就是一个可资借鉴的形象。当姑娘执着地爱着他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傲慢,毫不珍惜姑娘的爱请。而一旦意识到自己确实在爱她,要去向姑娘表白时,姑娘却已属于他人,伴随着他的也只有懊悔、痛苦、充满忧伤的柔请和思念。
小说以他那充满伤感的回忆来组织请节,展示他的恋爱过程及悲剧新结局。作品重点写了他在火车上的巧遇,这很有点象中国古典小说中那种常见的“无巧不成书”的巧妙构思,作者意在借此把他与那个青年人进行对比,多少含有一些讽刺新意味。小说的结尾可谓是匠心独具,小伙子的妻子正是他要去寻找的恋人,小说至此戛然而止,让读者去回味、深思,从而使整个作品的立意构思一下子得到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