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新民晚报
文/钱红春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带还呒没读书的弟弟回常州乡下头姑母屋里过年,乘的是棚车。
棚车就是那种运货的闷罐车,当时每当逢年过节,乘火车的人多,客车车厢勿够用,就会拿闷罐车载客。因为棚车的票价只有客车一半,所以乘的人还是蛮多嗰。后来我参军离开上海的辰光,乘的也是棚车,所以对棚车印象特别深刻。
火车车厢一般侪比站台高,客车车厢自带扶梯供上下车,棚车车厢呒没扶梯,只有车站临时寻来的竹梯或木梯,我搭弟弟全靠别人帮忙下推上拉,才能爬进车厢。闷罐车车厢两边有可以拉动的移门,载客辰光,靠站台一边开门,另一边关门落锁。车厢里呒没座位,只辣地浪铺一层芦席,大家就坐辣芦席浪。车厢里呒没厕所,只辣一头的角落里放只用布帘遮牢的木桶供人“方便”。埃歇辰光家家粮食紧张,一日三餐侪是粥,结果车厢里就数搿只木桶顶顶忙。
闷罐车呒没玻璃窗,只在靠近顶部有几个用来通风的小窗口,一旦车门关闭,车厢里就黑乎乎,勿要讲读书看报,连旁边人的面孔也看勿清爽。车厢里呒没广播喇叭搭仔列车员,车子开动以后,车门就从外头关TUO。每到一个站头,站台浪会有人一边吹哨子,一边拿仔电喇叭报站名,同时开车门。
我坐辣车厢里一眼勿敢打瞌目充。除TUO担心乘过站,还要看牢勿懂事体的弟弟搭仔带拨姑母的礼物。讲讲是礼物,其实就是汏衣裳肥皂、糖果、饼干之类,现在送人恐怕也呒没人要。分量虽然勿重,也勿值几个铜钿,但侪是凭证凭票买来,是阿拉一家门花仔一年多辰光省下来嗰。搿眼物事辣当时乡下头勿要讲买,连看都看勿见。听阿拉爷讲,姑母平常日脚汏衣裳侪是用草木灰过滤下来的水。一开始我是勿相信嗰,介龌龊的水哪能好用来汏衣裳呢?后来才晓得,草木灰过滤下来的水里有碱,乡下头侪是用搿种水来汏衣裳嗰。所以么,我带的搿点礼物辣当时也算贵重。
棚车比平常的慢车还要慢,除TUO沿路大大小小车站要停靠,还有勿少临时停车,为其他列车让路,短的十几分钟,长的要个把钟头。我头日夜快点上车,开开停停,第二天早浪下车,再转乘轮船,姑母辣码头接到我的辰光,天已经墨墨黑了。
前几年,儿子陪我又回仔一趟乡下头,乘的是高铁,勿但车厢宽敞,座位考究,到处锃锃亮,适意得勿得了,速度也快,两个多钟头就到了。同样搿眼路,当年却要花廿几个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