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新民晚报
何华
我对声音尤其是噪声很警觉,大概视力不好的人对声音都比较敏感吧。当初买房子的主要条件就是不要靠近大马路。
看日本电影,年轻人自己租房子,经常是在铁路边,大概租金便宜。火车开过,轰轰烈烈。因为隔着银幕或屏幕,声音也就没那么刺耳了,反而有点羡慕青春的不羁与包容。有过这样“轰轰烈烈”的青春,晚年才会更安静吧?我这样揣度。日本人很节制,十来个人挤在电梯里上上下下,别说相互谈话了,就连喘气声也没有,静得可以听到心跳声。大家就这样憋着,显示礼貌。这就是日本的电梯文化。
最近看了张律的电影《福冈》,一韩国大叔到了福冈,受不了这种电梯文化,突然在电梯里大笑起来,他用这样的方式“反抗”日本的规矩。日本男人在酒馆里喝醉了喧哗,又是另一种文化。这两种文化互为因果,压抑久了总要释放。
小时候大雪天周遭一片寂静,大雪吸收了尘世的杂音,睡在厚厚的被窝里不愿起床,勤快的母亲冬天里一出太阳就晒被子,雪天里被窝里有太阳的味道,这是我曾经拥有的最美世界。突然一阵“咔嚓”的撕裂声,积雪太厚太重,压断了树枝。
记得看过一段视频,北京人艺老演员学老北京胡同里的叫卖声,以前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也是声音艺术家。还有,上海苏州里弄和小巷里“栀子花,白兰花”的叫卖声,让人想到“小楼一晚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些都是美丽的市声。
现在有些商家循环播放的叫卖录音,内容俗不可耐,声音怪里怪气,真是噪声。古诗词里的声音最美:“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细雨梦回机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那个年代没有飞机声、火车声、汽车声……那个年代人归犬吠,钟磬悠扬。
看过电影大师伯格曼的《假面》,女演员在一次演出中忘了台词,之后就患了病,拒绝说话,被送到经神病院治疗,女护士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打破沉默,让女演员开口。伯格曼谈到《假面》时说:“我达到了我的极致。我触及了只有电影能够发现的无言秘密。”
另一部给我带来“声音”震撼的电影是伊朗导演穆森·马克马巴夫的《万籁俱寂》。穆森·马克马巴夫与阿巴斯是伊朗电影的双璧。电影叙述一个盲童有超常的听觉能力,他在一家乐器行当调音师。影片没有什么故事,而是以一幅幅让人印象深刻的构图,如少女的发辫、挂着樱桃的耳朵、金黄的落叶、清澈的湖水、可爱的动物等,来传达听觉的效果,探索画面与声音的关系,是真正的“感觉派”。
悦耳的声音能够给人带来听觉上的享受,而噪声则会让人生厌烦躁。